这血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温葶笃定,这蝶仙也绝不是什么善良的正神。
这猜测一语成谶。
分血之后隔了半月,一声尖叫贯穿了村夜。
有人死了。
整个村子聚在一块,看见了毛骨悚然的一幕,女人躺在床上,身上扎满了蠕动的黑色毛虫。
窸窸窣窣的啃食声在夜晚清晰可见,她被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和布料都没有留下。
看了这个场景,人群间忽然爆发出几声哀嚎。
有人抱着嘴巴鼻子蹲了下来,尿骚味从身下弥漫开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什么意思!”温葶立刻转身,厉声询问,“你们知道什么!”
她们跌坐在地,目光惊惧,嘴唇直打哆嗦:“我也……”
“我最近嘴巴里也钻出了、钻出来这种虫子……”
“什么!”温葶震骇。
那几人惶惶然地喃喃:“怎么死人?我喝过蝶仙娘娘的血,怎么会死呢……”
村民们脸色全变了。
不止一个人口鼻屁股里冒出过虫子。
他们只当是蛔虫而已,肚子里蛔虫多了,从屁股和嘴巴里爬出来是常有的,经常打个喷嚏从鼻孔里喷出半条虫子来,蛔虫不值得大惊小怪。
“咳咳、咳咳咳……”说话间,人群里突然响起咳嗽。
当即有人惊叫:“虫——有虫!”
温葶蓦地扭头,就见一个男人捂着肚子,对着地上咳出了两条黑色毛虫!
周围的人立刻退开,清出一圈空地。
他愣愣地看着在地上扭动的虫子,茫然无措:“不会的,不应当啊,我喝了神血,我、我也供奉了娘娘,我不可能会死的!”
没有人敢靠近,他下意识朝妻子伸手,想让她给自己作证:“妻主,你知道的,快帮我说说。”
他的妻子急忙后退一大步,满面惊恐。
屋子里的毛虫们啃完了尸体,从院子里爬出。
人们辟易后退,没有一个人敢去触碰,眼睁睁看着它们爬走。
毛虫爬得不远,有的上了墙,有的上了树。它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开始吐丝,迅速结成了一个个灰色的茧。
温葶当机立断:“拿火!烧了它们!”
震惊中的村民如梦初醒,马上聚集火把,照着温葶的指示去烧墙上的虫。
“不可!不可以烧!这是蝶仙!”村里的老人忽拦在虫茧之前,嘶哑高喊,“你们好好看看,这是蝶仙的神迹啊!”
拿着火把的村民登时怔住,举足不前。
“好像真的是蝶仙……”“宫家那树上的蝴蝶,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茧。”“蝶仙显灵了?”“蝶仙怎么会害死人?”
“那一定是她罪有应得,干了什么坏事,蝶仙娘娘来收她了。”老人拐杖敲地,歇斯底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烧了蝴蝶会遭报应的!蝶仙娘娘不喜欢火,还不快把火给灭了!”
随着这句话,火把一个个灭了下去。
几户和死者交好的人家留了下来,帮着这家的男人收拾了残局。
男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回荡在新年的夜风里,温葶望着墙上的茧,只觉得荒谬无稽。
这么大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人们丢下这些显然不对劲的虫子,一个个躲回家里拼命忏悔祷告。
没有人在,她伸手向最近的一个茧,却在即将触碰到前和那些村民一样顿住。
如果这是科学的世界,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烧了它们;
可这里真的不像是科学观下的世界。
温葶的手指僵在茧前。
真的不是吗?真的有鬼神吗?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一种她不认识的害虫而已?
她心里挣扎着,过去近三十年的思维逻辑受到了剧烈冲击。
她觉得这里的人荒唐、愚昧、落后,可当发生超出她认知之外的事时,她也和这些村民一样,第一时间信起了鬼神。
她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温葶麻木地走回自己的房子。
她向来认为自己是坚强的,可这一晚她也有些受不住了。
想要回家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受够了这个世界,她要回去!回到首都、回到文明的世界里!
回去…她要回去,哪怕是回到怪谈都比在这里好……怪谈?
什么怪谈?
温葶茫然。
嗓子有点痒,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下一刻,瞳孔骤缩。
有什么东西在她喉咙里扭动。
她立刻用力猛咳,将喉咙里的东西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