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葶回头,赫然对上一双黑红的血眼。
披头散发的男人趴在地上, 套着破烂老旧的红袍,皮肤青白,长发凌乱,全身关节不自然地扭曲凹折。
他伸出一只削瘦发青的手, 死死抓着温葶的脚腕。
温葶叹气:“你提出的游戏,只要我抵达1楼就放我出去。事已至此,给自己留点尊严不好么。”
黑红色的血眼从发间盯向她,“看来你不了解游戏。”
他咧嘴,艰难地笑:“只要策划愿意,胜负、规则、逻辑、道德……什么都不是,我随时可以推翻。”
“你还真是天真,”温葶笑了出声,“我告诉你,策划——没有关系背景的策划就是个垃圾!任她工作能力再强、设计出再好的游戏,把她开了也就是老板一句话!”
“管你是顶梁柱还是大动脉,他们不高兴了一样开,把你呕心沥血的项目交给草包亲戚、交给廉价听话的实习生。想要找工作的人才?比垃圾场里的垃圾还多!在首都漂亮的简历就是最泛滥的垃圾!”
她察觉到自己有些失常,情绪激动,过度亢奋,于是调整了气息,“很委屈么?
“你创造出那么高的流水,我却还是离开了你。”
温葶长叹,“你委屈了,拿我出气;我委屈了,又有谁愿意听我说理呢。”
“钱啊——”她弯腰,拍了拍宫白蝶没有血色的脸,“亲爱的,不管游戏里还是游戏外,任何世界能让人有尊严活着的,是钱啊。”
“谁让你不争气,赚不了钱了呢。”
或许是终于能逃出怪谈,又或许是被关了太久,她一反常态地跟宫白蝶说了这些废话。
“放手吧。你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温葶直起身,笑眯眯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早点死,早点投个好胎,要不就给自己换个好点的脑子。”
抓着她脚腕的手愈发用力,势要嵌进她的肉里。
趴在地上的宫白蝶倏地低低笑了起来。
妖冶的笑声混在风中,俶诡殊瑰,“妻主,你还没有出去呢——”
“你可真够得意忘形,”漆黑的发丝后露出一只猩红的眼,那只眼怨鬼般锁定温葶:“你…还在我的手掌心。”
那只手几乎要捏碎她的足腕,温葶吃痛,立刻抬起另只脚对他的手腕重重跺下去。
“晦气的东西,”她踹了一脚又一脚,咬牙切齿,“别碰我!滚回你的虫窝!”
她不止踹他伸出的手,也抽空踹了几脚他的头。
那只青白的手很快被跺得皮开肉绽,脚下的触感像是一截钢筋。
“滚!滚啊!”温葶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将进入怪谈以来的所有戾气都发泄在了这里。
他站不起来,可也死不放手。
风声忽疾,突然间,温葶瞥见宫白蝶身上有微光闪现。
一条黑绿色的细链缠上了他的手臂,像藤蔓一圈圈绕着树枝。
此前无论温葶如何践踏都纹丝不动的宫白蝶,在被这些细链束缚后猝然发出闷声。
温葶来不及细看那黑绿色的是什么,察觉到他手指松动,毫不犹豫给他一脚,转身跑向电梯。
她奔向了光明之所,通关近在眼前,温葶一步未歇。
冲进电梯,干净的梯厢里留下一串斑驳残缺的血脚印,她鞋底脏了,不要紧,离开这里她可以买很多双新鞋。
温葶激动万分,喜不自胜地按下面板上的数字“1”。
“1”
111111111111111!
她愣怔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复重重按下一楼和关门的按键,电梯却稳稳当当地停在原地。
除了面板显示的11:31 P.M.在闪动外,整个梯厢一动不动。
锵——
生涩的铁链声从电梯门外传来,温葶猛地转身,暗不见底的走廊上,破破烂烂的红衫朝她爬来。
凌乱纠结的长发和红衣拖在地上,他爬得很重,每一步都带出沉冷的镣铐响动。
温葶看清了那黑绿色的东西:
一串串代码和字符组成的细链束缚着宫白蝶,它们缠绕在他身上,飞速滚动着,仿佛在修复着些什么,字符和数字间尚夹杂着乱码。
即便还有乱码,在现有的修复代码下,宫白蝶也已无法行走站立,连爬行也异常艰难。
他的速度不比人蝶快上多少,姿势也颇为别扭,四肢关节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但电梯停摆,门敞开着,他爬得再慢也是笔直地朝她而来。
那双黑红色的眼睛睁到非人类的大小,死死盯着她,一边爬一边从眼眶里溢出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