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158)
又是疑心,那孟先生指派人手、发号施令时,竟一直未见余管事。她可是知道,余管事向来是孟先生的左膀右臂,但凡孟先生之事,哪一样不是由余管事来直接上手操办呢?可是今日,恰在余管事院里处理诸般事务,这院中主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待终于回到自己房里,天已黑透。
柳妈妈与若兮早已打好了包裹,齐齐整整堆放在外耳房内。
却见她二人噤若寒蝉,坐在厢房桌案边一声不吭地发着呆。
徐菀音走进去,稍显紧张地道:“孟先生竟然回来了,我先前听紫珏姑娘说,他大约要三四天后才能回呢……方才我去余管事院里,没见到余管事,却见孟先生坐在那里。我一个没忍住,便告诉了孟先生我们明天要离开的事,哪知道,他一定要安排马车,还派了四个府丁,要一路护送!柳妈妈你说……”
这才发现那一老一小两名忠仆反应不大对劲。
便走过去坐在二人对面,问:“你俩在这里打坐么?怎的眼神都是散的?这是怎么了?”
柳妈妈抚着胸口,苦着脸问:“公子,你去余管事那,没见着余管事?”
“没,倒是看见孟先生在那里。”
“余管事,怕是……已经没了……”
原来柳妈妈日间外出去对接马车等事务,顺便买些路上用得着的物事。出门时就觉着不对劲,见后门处停着一辆空厢马车,一个丫头红着眼圈在往马车里放包袱,柳妈妈虽对这药谷内人丁不大熟悉,但还是大约认得,这丫头像是紫珏姑娘那院儿里的。
柳妈妈一见这情形,当下就心中一沉。
等到柳妈妈从街面上回来,见那马车还在,显是已经装满了包裹物事。先前那放包袱的丫头跪在一侧默默垂泪。
柳妈妈忙躲到一旁,心中惊惧,生怕看到自己最不愿看见之事。
却见那丫头冲着马车车厢内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擦着眼泪朝大院门内走去。同时却冲出来一名一瘸一拐的丫鬟,下裙后满是鲜血,不管不顾地便要爬上马车,却显是因挨打受伤,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只是哀哀痛哭,口中不断低呼“让我陪姑娘去……”
柳妈妈脑子里嗡的一声,她认得那跛脚丫鬟,正是紫珏姑娘的贴身婢子小玉。
坐在前架上的车夫看得不忍,对那小玉说道:“别爬了,下去吧,我看她是不成的了……”
小玉充耳不闻地继续往上爬,直挣得裙后又浸出不少血渍,痛得龇牙咧嘴的,终于爬上了马车,滚爬着进去,便听见她凄然低呼“姑娘别怕,小玉来了……”
车夫叹口气,朝院内一人看了一眼,见那人点点头,便举起马鞭,“驾”的一声赶车走了。
柳妈妈心中狂跳着回去,见若兮也一脸泫然,她一直守在院里,亲眼看见了紫珏姑娘和小玉被几人拖走,后来便有丫头婆子在院里收拾了一番,取了些包裹拿出院子。
不说也该知道,紫珏偷情那事,终究还是犯到主家手里了。
徐菀音听那一老一小说完,心中如有沉石坠落,又回想起先前在余管事院里,见那突然跑进来的杂役老仆手中拿的似有血迹的绳索,也是知道,那多半便是余管事的血了。
便止不住地厌恨起那孟先生来。
柳妈妈仍心悸不已地说道:“行伍之人,真真是敢下手啊,做一个决断,便是要朝死里决断……寻常商户人家遇到这类事情,哪里至于要了命去啊?”
徐菀音沉默一会儿,突然颤声问道:“柳妈妈,你先前说,这位孟先生原先是和宇文世子同在一处军营的么?”
柳妈妈:“正是,我们刚来的时候,宇文世子也这般说的,他唤他作孟将军,说是军中生死至交。”
徐菀音心中如有巨浪翻滚,站起身来,在房内转了几转,复又坐下来,两个手儿只是颤抖。
柳妈妈见她情状有异,猜到她心中联想到了宇文贽,心知这般联想实在对那世子爷不公,便劝慰她道:“菀菀,你也莫要思虑过多,不是已然决定了,要自己寻个去处先避一避的么……就算仍要等到宇文世子来,他也必不是这孟家家主那般之人……”
“柳妈妈,你莫要替他说话。他先前对我温柔小意,我并非全然不领情。可我也知,那只是他的一面而已,他是皇上特封的‘血鸦郎将’,做的都是心狠手辣之事,这孟先生的手段,怕是都及不上他之万一……”
柳妈妈乍然听自家小姐竟对那宇文世子怀有如此深沉阴暗的成见,惊讶之下有些不解。小丫头若兮却是接受不了了,忍不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