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293)
“菀菀,你可要看看阿哥身上的伤?”
徐菀音在睡梦中心道,对了,那突厥神箭手使的是狼舌破甲箭,已将那人甲胄射破好大一个口子呢,自己确是想看看那人身上伤口到底有多严重,竟还能骑马探路几十里……迷迷糊糊间,她好似看到了那条皮肉翻卷、血流不止的伤口。
只听徐菀音说道:“伤口不见迅速肿胀发黑,可知箭蔟无毒。应及时以煮盐水冷洗清创,取金疮丹药敷止血、预防‘金创痉’,再以桑皮线缝合,敷覆黄耆膏、生肌收口,最后取丝绵包裹固定……”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是一步一步在那人身上操作起来,只暗自奇怪,怎的自己处理伤口的手艺突然精进如斯,竟是每一步都顺利得令人咋舌……
正沾沾自喜地得意着,忽听那人“嘶嘶”呼痛地说道:“徐典记,这伤口你若再不看,怕是要毁了……”
徐菀音大惊失色,心想莫不是自己哪一步操作错误了么,惶恐不安地想去请教那名老年医兵胡师傅,却无论如何也找不见,心中陡然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又听那人说道:“徐典记莫急,这伤口若是毁在你手里,本王也认了……”
徐菀音忙看回伤口,却见方才缝合得整整齐齐的伤口,突然变得血肉模糊,更有一团团脓血涌出,她吓得慌忙将两手捂上去堵那脓血,却如何堵得住,又急又怕之下,她嘶声求助:“胡师傅快来帮忙啊……我阿哥的伤口不成了……”
小而温馨的牛毡帐篷里,瓷油灯的火焰稳稳当当地发着光。
宁王坐在徐菀音床前,满面温柔地看着她,听她在睡梦中喊出那句“我阿哥的伤口不成了”时,他实在忍不住激动不已地握住了她的手,唤道“菀菀别怕,阿哥在这里……”
徐菀音倏然睁眼,方知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是在梦中替那人处理了一番伤口。
只见宁王握了自己的手坐在那处,满脸挂着欣喜不已的微笑,柔声说道:“菀菀是梦到替阿哥处理伤口了么?阿哥现下来了,伤口确是还未处理呢,就交于你来处理,可好?”
徐菀音仍是懵懂恍惚,朝帐帘处看了一眼,见那里关得好好的,又看宁王一眼,见他双眼发亮,一付神采飞扬的模样,却哪里像是个受伤之人。
宁王见她恍惚,便只静静坐着等她。过了好一会儿,徐菀音才说出一句:“王爷,这可……几时了?”
宁王听她又唤自己作“王爷”,也不便再恼,耐心地说道:“我也不大清楚,是很晚了,我这伤口却还没处理呢。方才我听菀菀说得头头是道,什么清创止血缝合生肌收口的,你便来看看我这伤口,该如何做才好?”
徐菀音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做梦疗伤,却见他面上神情甚是正经,自己也确是牵挂他伤口,便坐起身来说道:“王爷既信得过我,我便给王爷看看……只是,我这里地方太小,或可回王爷大帐里,处理起来方便些?”
那宁王长眉一挑,说道:“我却有些走不动了呢,再说,你这里怎的就小了?明日扎营时,要令刘将军他们给你重新扎个大些的帐篷?”
徐菀音听他顾左右而言他地耍赖,念他又是受伤又是劳累,不便与他争论,于是拢了拢衣裙,出了被窝,取过一件厚些的褂子套在身上。再去打开那个显是由他拿来的医囊,看里头清清楚楚、整整齐齐,诸般物事皆是齐全。正要说话,回头一看他……
却见那宁王挺直了躯膛坐于那处,上身衣衫已解,露出肌肉精虬的肩背与胸腹,下头缎织的雪白里裤,松松地系在他腰上,恰好挡住了那条伤口。
徐菀音小脸一红,心想那伤口处甚是尴尬,自己先前却未想过这一点。霎时间便犹豫起来,想他这般深夜过来,要令自己给他处理那不尴不尬处的伤口,其心实在谈不上单纯,算得可恶。
宁王自然知道她心思,也不多话,将左腿朝前一伸,嘴里轻轻“嘶”了一声,说道:“距离上一次换药,也有两三个时辰了,韩医师可说过,换药间隔不得超过两个时辰……”
“那么王爷为何不令韩医师继续替你换药,却要深夜来我这里?”
“听友铭说你多次问起我伤口情形,我想你多半还是想亲眼看看这伤口,才能放心罢……徐典记既是医者,当知医者无性别,况于战场,性命重于礼教,不才是正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