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344)
首领又说:“卑职奉王爷之命,特来接应徐公及家眷前往安全之所。战事或将起,京畿即刻便为险地,王爷有处经营多年的据点远离京畿,几位这便收拾收拾,随卑职去罢。”
几名骑士行动迅疾如风,在他们的协助下,徐家几人只来得及收拾少许贴身细软与最重要的文书。随即,他们被迅速披上黑色斗篷,扶上备好的快马,如同被夜色吞噬一般,悄无声息地离此而去。
风雨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次日清晨,雨歇风住,陵园依旧死寂。唯有徐渭居住的那处小院门户洞开,内里空无一人,仿佛这一家罪臣,已被昨夜的狂风骤雨彻底从人间抹去。
……
元熙元年秋,宁王从北疆重镇朔方城起兵,檄文如雪片般传遍天下。他将“囚禁忠良妻父,以妇孺挟制功臣”列为首罪,让全军将士皆知主帅家人性命悬于昏君之手;更再次质询崔璞构陷王妃而朝廷姑息之举。一时间,征北军同仇敌忾,“清君侧,救忠臣”的正义之战就此打响。
宁王更精准地抓住了李琼俊即位以来最大的失政:为修建西内苑与通天台,加征“宫室捐”,此税课及砖瓦木石,令百姓修屋无料、商贾营生困顿,地方官为凑足税额更是焦头烂额。宁王麾下文人据此编成童谣,街头巷尾悄然传唱:“元熙元熙,宫殿齐天;拆我梁木,修他仙台!”
虽元熙帝李琼俊于京师多般酬军,更以裂土封侯之诺联合河东、陇西世家,欲扼守关隘。然宁王坐拥白骨峡金矿,财势滔天。他不仅将安插四方之暗桩悉数唤醒,更以重金开路,策反边将、囤积粮草、精炼军备。
更致命的是,宁王的身世又一次引发天下哗然。宁王李贽早已以“血鸦郎将”之名威震边疆、战功赫赫,得到先皇李卓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倚重。反观太子李琼俊,居储位多年却庸碌无为,毫无建树。
强烈的对比之下,一个念头在朝野与民间疯狂滋长:倘若早知宁王身负皇长子血脉,以他的文韬武略与不世军功,这太子之位,岂会旁落?先皇临终前的认子与正名,在世人眼中,无异于一场迟来的拨乱反正。
如今,血脉赋予的大义名分,与他凭借金矿积累的雄厚财力双剑合璧,瞬间点燃了燎原之势。宁王在北方振臂一呼,各方势力云集响应,不仅因利而动,更是顺应了那份深植于人心的“正统”所向。
战局遂呈碾压之态。不过三、四个月,隆冬时节,宁王已在中原偃城、河东潼水、京畿屏障居贺关三方战场获绝对胜利。
元熙帝败局已成。
天下归心,尽皆归于宁王,只待最后一击。
第168章 少女皇后
帝京城下, 宁王大军压境。旌旗猎猎,数万甲兵肃然无声。
未等攻城,紧闭的宫门却于黎明时分缓缓自内开启。
元熙帝李琼俊未着龙袍, 仅穿素服, 与林太后一同走出, 身后跟着长公主李襄儿、以及被去冠的福王李诀与其母陈太妃。
昨夜骤雪, 压断了紫宸殿宫苑内的几树红梅, 若在往日,宫人早已抢着去维护,生怕第二日被皇帝看见了斥责。此时, 那红梅塌伏在地, 落红与雪泥混得寥落一片, 随即又被簌簌而落的雪片覆盖得不见了痕迹。
殿内宫灯摇曳,林太后疲惫而冷峻的言语, 一字一句击打在李琼俊心间。
“皇帝,你还在指望城外那些兵马么?”林太后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语音却似早已麻木。“你麾下之军,看似庞大,实则各怀鬼胎。陇西军欲保自身,河东军坐观成败,即便侥幸胜了,他们下一步便是持功要挟, 这江山,你坐得稳吗?”
她走近一步, 目光如刀地看向李琼俊:
“再看宁王之军,那是他从北疆血火中淬炼出的铁旅,上下同心, 唯他马首是瞻。你看看传来的战报:偃城三日即破,潼水守将献关,连拱卫京师的居贺关都望风而降……这些,仅是母后所知晓的。可李贽所经营的,又何止明面上的兵马?”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彻骨寒意:
“他在各地州府埋下的暗桩,他不知从何时便在编织的钱银网络,还有那些虽已调任四方、却仍对他誓死效忠的旧部……这些盘根错节的力量,已将这个帝国渗透到何种地步……这些,都是母后连想都不曾……也不敢去细想的啊……”
“皇帝,”她死死盯住李琼俊苍白的脸,“这些,你又可清楚么?这仗,还有一丝胜算么?”
李琼俊垂首枯坐,无能反驳,只听他母后的语气已转为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