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怅(31)
玄青子给观棋斟上热酒,“你跟我一样,都是伺候人的命,不像晏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煮个饭都把师傅心疼得不行。”
自从晏南修上山后,玄青子的地位直线下降,以前在遥吾山上好赖排个第二,现在排到了第四,心里很不痛快,逮着机会就会损他几句。
“南修还小,要学的东西很多。”
“我看他一点也不‘小’。”
玄青子话里带话,似笑非笑的往南修面上来回扫视。
观棋把眼一瞪,“下午花生吃撑了,不饿就别吃了。”
吓得玄青子在碗里挑了块最肥嫩的肉,放到观棋碗里,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几人各自憋着情绪,细细的嚼的饭菜,只有晏南修像个大爷,任何事也挡不住他干饭的心情,不紧不慢的添了一碗又一碗。
云裳收拾好灶屋,天刚刚黑下来,她拿着木盆来到热气氤氲的温泉边想打盆水去泡脚。
刚打起一盆泉水,就听到池里‘呼’地一声,像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她把木盆跌落在温泉里,想不到这么晚,这里还有人。
“云姐姐是我。”
晏南修快速游了过来,拾起掉落在水面上的木盆放到了池边。
他赤着上身,青丝贴着脸庞,一双被水洗过的眼睛生得极其魅惑,沉静地看着云裳。
“我…先走…走了。”
云裳的声音明显很慌乱,她再也无法把晏南修当成怀娄的那个小孩。
不知不觉晏南修已经长成了体魄魁梧的八尺男儿,眉目如画总是含情,让人无法忽视他已经是个大人。
“云姐姐是要泡脚,就在这泡吧。”晏南修扯过一件里衣披在身上,再把脱下的暖袍垫在地上,“坐在这里泡,更舒服。”
“我怎么能做男子的衣服。”
“你跟我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云裳一时语塞,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把靴子脱掉。
圆月照着白雪,把天地之间衬得蹭亮,寒风吹得树尖上的雪花乱飞,也扫不去晏南修身上的燥热。
他静静地靠在云裳旁边,享受着暧昧不清的感觉。
他喜欢这样的相处。
他希望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我脸上有东西?”
云裳早就发现了晏南修目光,在她脸上就没挪开过。
“云姐姐能不能永远呆在山上。”
云裳嘴角抽搐了几下。
死一般的寂静后,她说:“表哥来接我,还是要走的。”
晏南修不喜欢听到,她嘴里张口闭口的表哥,又不知该怎么阻止?
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你很喜欢他?”
“喜欢。”
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的喜欢,是她从小到大无二的表述。
说出来没觉得不妥,听在旁人耳里是要人命。
“如果云姐姐不走,我也不会走。”
晏南修的眼眶和心尖都敏感得酸涩,身上像火焰烧着了一般难受。
他把头慢慢地没入了泉水中,想浇灭错乱的呼吸,等他从池底起来已经没人了。
他望着朦胧的月亮,身子里是说不出的空虚。
一掌拍在水上,温泉池里像丢进了几个巨大的石头,翻滚的水腾出了数丈之高。
这种状态把晏南修都惊着了,没想到玄青子随意地几句点拨,内力进涨这么大。
他又拍了几掌,直到把内力使完,才通身舒畅的回了屋。
阳春三月,雪水刚融,杜娟花也开了半山,云裳自从知道玄青子带她来遥吾山是帮她治病,复仇的心也便压了下去,常在夜深人静中回忆那些黑衣铁面人,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如何去寻。
晨曦微微露了个头,晏南修半梦里听到了几声尖叫。
这几年他在山上从来都没安心的睡过,习惯性地抓起床边的长衫往身上一披,冲到云裳的屋子里。
云裳双目发白没有聚焦,一头凌乱的头发不知道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打湿了,黏黏糊糊地贴在她崩溃的脸上,这种痛彻心扉的样子,两年多他看过无数次。
她又被恶梦纠缠了。
云家那一片腥红充斥着云裳的整个脑袋,数不尽的人在哭在喊。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直到感受到晏南修胸口的热气,随着他平静的呼吸,云裳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人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像是稻米刚剥出来的米香味,每次闻着这味她就觉得踏实安全。
云裳在迷糊中抽离了梦境,病好了大半年,已经很少做这种梦了,不知为何,那恶梦又缠了上来。
片刻之后,才发现晏南修衣服都没穿好,结实的胸膛随着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
云裳不自在的退开了些,慢悠悠的帮他整着衣衫说:“南修啊,你也长大了,再随便进我房间,可要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