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怅(77)
洛女如果不说话,一眼看去,唯一的亮点便是眼睛很黑。眼珠又过于小,配上她长而不圆的眼,确实一般,只胜在软媚。
只要她一举手一投足,完全像换了一个人,简直风情万种。
嫣然的媚态就像软腻的绒丝,泛滥着逶迤的浩渺轻雾,翩起纷纷情欲,愈品愈如熟透了落在地上的桑葚殷红发着腐烂的媚。
汁多饱满的媚。
她不漂亮,却很美。
这种美已经得到了京都各路文人雅客的鉴证。
画舫就停在听书坊不远处,洛女完全不在意安阳王孙在说什么,她被画舫上悠扬的琴声吸引,望过去一瞬间愣了神。
她见一个女子,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往关吟水河里投,明明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却洒脱得很,一男子迎风抚着琴。
这男人她应该见过。
洛女看了那男子半天道:“他是,浦笛?”
“嗯。”
得到肯定后,洛女记得这人十分清冷还清高,没想到对那女子的行为这么容忍,又问:“旁边那位?”
“许黛娥。”
洛女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哑了声。
晏萧行只当她听到未来王妃,和男子一同游玩有些惊讶,笑道:“画舫里不止她们俩人,还有许大人,寒阁老和张太医。”
这几人怎么凑在一起的,在听书坊这么久,传言多多少少还是听过的?
她正在猜测,又听到晏萧行说:“许黛娥也不是世人所传那般知书达理,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甚至离经叛道。”
洛女一边听着,试图理解他嘴里的话,京都高官之女,能离经叛道到哪去?
她见晏萧行拢了下披风,赶忙伸出两只细软的手臂把轩榥关上,问:“听人说许大人和寒阁老不是向来不对付?”
“事情永远不要看表面,你看二皇子择秀,选了许黛娥张太医就给他们牵上线了,朝权中的关系总是妙趣横生。你以前住的那地方,就算被水淹了都不会有人管。人是分等级的,他们这类人,再看不顺眼也都认同是一路人。”
信息量太大,洛女一时解不开,见晏萧行喝完了茶要走,连忙上前道谢,“上次的事谢谢你。”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晏萧行最后慎重的提醒她,“闭紧嘴才能活命,二皇子做得那么明目张胆都没有一个人谈论,说明这事根本就没人传。”
晏萧行走后,洛女又把刚关上的轩榥推开,痴痴的看着河边多姿多色的画舫,画舫的尽头是城外无边无际的山坡轮廓,她也喜欢五彩和自由的日子。
人就是可笑,明明喜欢又深知遥不可及,就会说些相反的话来说服别人,却总说服不了自己。
来听书坊二年,每个人看她的眼不是痴迷就是色欲,只有那个人,一月三次都来听她吟词。
在这些淫词艳曲中,没有一丝杂念,非要说有,就是疼惜。那种似亲人又似故人的眼神,只有在她遥远的记忆里略有残留。
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那双眼睛了,眼睁睁看着那人怎么惨死,一个字也不敢提,最后还是听书坊的老板顶了命。
这事还真得谢谢晏萧行,当然他也不亏,听书坊落入了他的手中。
“娘子。”
洛女听到这个声音,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她生理性厌恶的皱了下眉,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的梳妆镜边上,打开了上面的小匣子,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也只希望他拿了钱快点走。
郭四掂了一下银子,乐呵呵的就要揣入怀中。
洛女伸出了手,“荷包还我。”
郭四不情不愿的把银子倒出来,握在手中,“人都是我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他想了一下又问,“安阳王孙和你说什么了,聊那么久。”
“你管得着吗?”
郭四也习惯了她的臭脸,捏着荷包又崩出一句,“等有人赎你再说这话,我可先说好了,安阳王孙不开口,谁也赎不走。”
其实洛女的卖身契,早在安阳王孙手中了,只是他不知道晏萧行为何不让他告诉洛女。
不说当然更好,她赚的银子才能一子不落,全入了自己手中,这点他是感激晏萧行的。
洛女冷笑了一下,眼里尽是鄙夷。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脸猥琐粗陋,又自负风雅,说不到三句就自揭老底,穿得再像公子哥,骨子里的俗气遮都遮不住。
郭四见她斜睨着眼就不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以为见多了有钱有势的爷,以为自己就是凤凰了。记好了,你是我十两银子买的,在我这里你就值这么多。”
郭四奚落了她几句,把荷包还给了她,又想到什么似地问:“刚才晏萧行旁边的男人是谁,三皇子我是见过,另一个听他叫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