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5)
说完便风风火火跑回来铺子里,只是在进门前还特意回头确认了一下横波没有离开。
横波此时早已被一声“阿钰”震的神魂分离,又哪里会离开呢?她空茫茫的脑海里当前只回荡着“会是师姐吗?”
不等片刻,张娘子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她手中拿了一坛酒并一封信,见横波乖乖在原地等她,笑意爬上了眉梢:“三个月前,也是一位年轻姑娘在我这里订了今年开春的第一坛桃花酿,还留了这封信。她说如果她开春后没回来取,便让我好好留存着,等未来某一天一个叫阿钰的女孩子来买酒,我就将这两样一并交给她。”
她把酒和信交予横波手中,回忆道:“当时我问她,每天来我这里买酒的人那么多,女子也有不少,我怎么知道谁是阿钰呢?”
“她只告诉我,她的小妹妹阿钰是一个忍冬花一样的孩子,不爱说话,很乖,还说我看到就知道是你了。”
“我当时不明白,可上次我一见到你便觉得很熟悉,回去想了两天终于想起,原来是阿钰啊。”
随着她的回忆,横波好像看到了阮望舒站在这里与张娘子形容她时的样子,想她那时该是多么不舍,多么温柔。
忍冬花是碧云山上遍地都有的野花,春日里和其他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混在一起毫不起眼,可是到了冬日,其他花草枯萎,唯有它依然沉默又顽强地扎根在那里,是白茫茫雪地上独一无二的颜色,也是阮望舒最爱的花。
横波望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无言伫立了许久,张娘子看着眼前连发梢都好像染上了寂寥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心突然揪起,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斟酌着开口:“那位姑娘…她…。”
横波摇了摇头,随即向她努力绽放了一个如忍冬一样明媚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地给了张娘子一个拥抱,与她招招手向远方去了。
横波不敢久留,她不想让张娘子知道阮望舒的死讯,也不想让她知晓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妹妹其实是一个哑巴。
这样,那个会倔强地告诉所有人阿钰不是不会说话的阮望舒至少还活在她们两人的回忆里。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横波终于到了云县的船坞,给船上管事看过过所又缴纳了二两银子后便上了船。
横波习惯独宿,交了单独一个房间的银子。由于船是第二日清晨才开,在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后便先行安顿了下来。
当前仍值春寒之时,风中夹杂着凛然的寒意。横波没开窗,屋内昏暗,开了封的桃花酿静静放在桌上,空气中尽是香甜醇厚的气息。
她手中摩挲着从张娘子处收到的信封,垂眸不知在思量什么,目光好似落在信笺上,又好似透过它沉入了一片虚无。
信封口处仍完好无损,可见横波并未打开,且看她这样子,似乎也没有这个打算。
横波心中也疑惑这诸如近乡情怯的情绪来自哪里,是害怕打开之后彻底没了个念想?又或许是怕阮望舒的温柔软化了她南下的决心?
横波自下山后,又一次陷入了熟悉的迷茫。
好在,她的下山之行注定不会风平浪静,而这岸边的冷风又恰到好处的吹乱了她的思绪。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便拔剑而起,妄图扼住横波的咽喉。
原来这突如其来的冷风,便是此时透过敞开的窗户从江岸吹来。
第3章
只是可惜,他自以为这一套下来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横波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也不怪他武艺不精,他这一套连招实则也算是精妙绝伦,出招极快,衔接的动作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若对方是一般习武之人,一个疏忽可能就丧命于此。
可是横波,只会比他更快,更行云流水。他甚至没看见横波如何动作,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眼前便是一把未出鞘的剑静静格挡于他的剑之前,任他如何使力,都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他心下一沉,而面前女子只是静静垂首看着,眼睛也未多眨一下。
殊不知,横波只是在描摹面前横着的这把玄铁重剑,心下为其可惜。
剑客大多爱剑如命,她也不例外。不过,其他剑客都是爱自己的剑,而她平等地爱每一把好剑。
眼前这柄重剑以玄铁为身,虽不似横波常用的轻剑那般纤薄,可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磅礴气势。此外,不同于时下剑客多用的双锋剑,此剑的剑脊竟是两道并行最后交汇于刃的血红深壑。一般来言,重剑大多材料扎实厚重,这也就导致难以开出削薄而纤巧的刃,此剑却不同,其剑刃处极为锋利,斜刺过来时,竟像是一点乍破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