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帝王心+番外(8)
那绝不是一個對過往毫無牽掛、安心認命的罪奴該有的眼神。
他在查东西。
借着整理这些故纸的机会,在查某些可能連他自己都还不完全确定的东西。
狼的直觉告诉萧彻,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年,心里藏着的秘密,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而这些秘密,似乎与某些陈年旧事丝丝缕缕地牵绊着。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楚玉衡加快了整理的速度,将最后几本册子放入箱中,包括那本《元嘉十一年朔州铁料收支录》。
他合上箱盖,发出轻微的响声。
“世子,整理好了。奴这就搬去库房。”
“嗯。”萧彻没有抬头。
楚玉衡费力地搬起一个稍小的箱子,脚步略显踉跄地退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
萧彻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方才楚玉衡停留最久的那箱文书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看来,这只看似温顺的兔子,不仅会咬人,还在偷偷地、执着地挖掘着一些深埋地下的东西。
秋风穿过庭院,吹得窗纸微微作响。
墨香犹在,而那尘埃之下被悄然翻动过的旧日痕迹,似乎正无声地预示着,某些沉寂多年的往事,即将因为一个罪奴的执念和一头苍狼的注意,而再起波澜。
第7章 晨光微熹
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秋雾弥漫,给馆驿的亭台楼阁蒙上一层湿冷的纱。
楚玉衡比平日更早一些来到书房院外,却见院门虚掩,里面已有细微的动静。
他微微一怔,敛息静气,轻轻推门而入。
只见庭院中,萧彻并未穿着世子的常服,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武服,正在练拳。
没有兵器,只是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动作却迅疾如电,沉稳如山。
腾挪闪转间,臂腿带起凌厉风声,周身蒸腾着白色的汗气,与薄雾交融在一起。
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充满了一种近乎野性的美感。
楚玉衡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彻。
褪去了华服与倨傲,此刻的他,更像一头在旷野中舒展筋骨的狼,纯粹而强大。
他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忘了回避。
萧彻早已察觉他的到来,一套拳法打完,缓缓收势,气息绵长,额角仅有细微汗意。
他转过身,目光如晨光般清冽,落在呆立在门口的楚玉衡身上。
“愣着做什么?”萧彻的声音因刚运动过而带着一丝低沉的沙哑,“去打盆水来。”
楚玉衡猛地回神,脸上微热,慌忙低头应了声“是”,转身快步走向水井。
等他端着铜盆回来时,萧彻已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用布巾擦拭着脖颈间的汗渍。
楚玉衡将温水放在他旁边的石桌上,垂手侍立一旁。
萧彻掬起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滴落。他侧头,看见楚玉衡安静的模样,目光掠过他依旧单薄的衣衫,忽然道:“北境比这冷得多,呵气成冰,风像刀子。”
楚玉衡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奴……听说过。”
“光听说没用。”萧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逼近一步,“在那地方,身子骨弱了,活不过冬天。”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让楚玉衡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
的确,他这江南水汽养出的身子,在这北地秋寒中已觉难熬,若真去了北境……
“从明日起,清晨随我练半个时辰。”萧彻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下达一道军令。
楚玉衡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让他一个罪奴……随世子练武?
“世子,奴……”他本能地想拒绝,这于礼不合,更会引来无数非议。
“怎么?”萧彻打断他,眉峰微挑,那点刚刚收敛起来的桀骜又浮现出来,“我的话,不算数?”
“……奴不敢。”楚玉衡低下头,指尖微微蜷缩。
他知道这不是商量。
萧彻似乎满意了,转身往书房走去:“进来磨墨。”
书房内,炭盆已经生起,驱散了些许寒意。楚玉衡默默上前,开始每日的功课。
经过几日,他已对萧彻的习惯有粗略了解,知他喜墨浓稠,运笔疾迅。
萧彻今日处理的似乎是北境来的家书。
他看得很快,时而蹙眉,时而指尖在某个地名或数字上轻轻敲击。
楚玉衡垂眸磨墨,眼角的余光却能瞥见那信笺上苍劲的字迹和偶尔出现的“粮草”、“边患”、“冬防”等字眼。
他不敢多看,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手中的墨锭。
一时间,书房内只有墨锭与砚台摩擦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纸张翻动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