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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酒饮得(120)

作者:慕清明 阅读记录

依胡诌的说法,奸相秦桧病重之时原打算将相权转交给他的养子秦熺,以此保证秦家永远立于煊赫不败之地。但这事被赵清存知晓后告知于赵昚,赵昚当机立断,立刻入宫面见皇帝赵构。

那天夜里,赵构微服出宫去秦家探望秦桧病情,并顺手夺了秦桧的相权。

夜半鸡鸣鬼叩门,次晨天还没亮,秦桧那大奸臣就已命丧黄泉。

秦桧死后,秦家由秦熺接管。前年秋天,秦熺也一命呜呼。再之后,秦桧的三个孙子——秦埙、秦堪、秦坦各拿一份家产,秦家至此一分为三,而秦炀的靠山便是他名义上的侄子秦埙。

忆及胡诌所言这番旧事,晏怀微突然凝声对秦炀说:“衙内恕妾多言,那赵珝不过就是官家脚边的一条狗,纵使杀了他也无关宏旨。太上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之人,昔年若非太上手段凌厉,秦太师也不会被褫去相权。……你们所有人都是被太上耍得团团转。”

秦炀蓦地愣住——眼前这女人竟能一语道破玄机,实在不可小觑。他忽然有种后背寒凉之感,只觉自己从前小瞧她了。

犹豫片刻,秦炀却终是答道:“……太上不能有事。”

晏怀微瞧着秦炀的神情,刹那之间就想明白了——太上皇赵构和故太师秦桧根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秦桧死了,只要太上还活着,秦家就不会真正倒台。

可一旦太上不在了,由一朝二天子变为赵昚独掌大权,以赵昚和秦桧之间的仇恨,秦家必然会被定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太上在,秦家在;太上亡,秦家亡。

秦炀猛喝一口粗茶,将这个关于太上皇的话题揭了过去,继续问晏怀微:“我听说赵珝病了,已有许多时日不曾出门。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晏怀微刚想说他没病,忽觉心头遽然一疼——“他没病”这三个字在行将脱口的瞬间,一下子被她咬在了唇上。

屋内气氛陡然变得沉滞冷涩,鬼魅于虚无之中飘荡着。

在这间破烂农舍内,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对面而坐。

恍惚之中,墙面上似有蛇影游过,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人心鬼蜮在墙壁上留下的漉漉幻影。

秦炀陡然意识到什么,厉声追问:“赵珝根本没病,是不是?他在做什么?!”

晏怀微依旧沉默着,但却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她这一躲,秦炀的面色变得愈发焦灼烦躁。

只听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问道:“晏娘子,你莫不是对那赵珝旧情复燃了吧?”

“我没有!”晏怀微疾声答道。

“没有就好。晏娘子被他侮辱,受他戕害,眼下你若是还对他有情,我都忍不住想说一句,人怎能卑微至此……若我早知你满脑子尽是些情情爱爱,我当初真就不该救你!”

秦炀的态度愈发轻蔑,话语也愈发尖酸刻薄。

“我也不求你知恩图报,我现在只觉你砢碜,忍不住后悔当初……”

“秦衙内!”

晏怀微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秦炀的阴阳怪气,问道:“你上回说,你在吴山坊看到我被王府仆役欺负。然后你一直跟着我,一路跟到钱塘江畔?”

“对,怎么了?”

“没怎么。”晏怀微不动声色地将心头涌起的怒火压下——秦炀承认了。

既然他一直跟着自己,必然发现了自己当时的失措失常,可他非但不拦着,反而一直旁观,之后再施以援手,这不是故意挟恩图报又是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秦炀确实救了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秦炀将她从冰冷的江水中捞出来,之后又安排她在崇新门外的农舍内养病。彼时她神思忧悒,也是秦炀告诉她,在她“死后”发生的种种不堪之事,使得她恢复心气……这些都确然是恩情。

好,那么今日她晏怀微便有恩报恩,有债偿债!

晏怀微抬起眼眸,以极快的语速竹筒倒豆子般说:“赵珝没病,我知道赵珝的去向,他根本不在临安,他跟着李显忠去北伐了。”

话未说完就见秦炀的眼睛“唰”地一下放出精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晏娘子既被称为‘大宋第二才女’,就绝非那等只会伤春悲秋的无用之辈!好极了,好极了!这一次,赵珝他必然万劫不复!”

秦炀越说越兴奋,以至于从椅上站起,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着,边走边拊掌。

“这消息实在有大用!山水寨先放一边,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将赵珝私自离开临安的消息告知太上,只要太上知晓此事,赵珝就死定了!他就死定了!他会被交由大宗正司处置,谅是官家来了也保不住他!”

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因亢奋连声音都变得扭曲的男人,晏怀微自己倒是觉得很平静,心如死水般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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