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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酒饮得(157)

作者:慕清明 阅读记录

却听赵清存喟然叹道:“因为大媪的孩子就是被狾犬咬死的。”

“被狾犬咬死?!”晏怀微惊愕地瞪大双眼。

狾犬与普通恶犬不同,此乃罹患疯病之犬,这类恶犬最喜攻击无辜路人。

南渡之前,街面上也曾出现过狾犬咬人至死之事。后来官家驻跸杭城,临安府衙向街道司下达了“凡遇狾犬必击杀之”的命令。自那以后,街巷之间便几乎没了狾犬踪迹。

赵清存一边喂晏怀微喝药,一边继续讲述:

“其实这事我也是来到行在之后,偶然听兄长说起。昔年在秀州,大媪的孩子于田间玩耍,不慎被狾犬咬伤。那时候家里人都没当回事,以为就是被狗咬了,谁知不过几日功夫,那孩子突然就变得疯癫……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瘛咬病。”

“瘛咬病?”晏怀微曾听说过,被疯狗咬了会得一种怪病,却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赵清存颔首:“大媪那时已受雇做兄长乳母,孩子去得凄惨,她伤心欲绝,后来也不曾再有别的孩儿。其夫殁后,大媪在这世上没了亲人,从此只将我们兄妹三人当做自己亲生骨肉一般照料。”

“师父说过,早在司马晋时期,医书上便已详细记载了这种病的症状及其可怖之处。医书有言,从来疯犬咬人,十有九死。患上瘛咬病的人,会浑身恶寒,目红音嘶,心腹绞痛如刀割,听闻水声便恐惧发狂。因为太痛苦,他们还会抓破自己的身体,甚至咬烂舌头。”(注1)

说着说着,忽见晏怀微面色僵白,可见是被吓到。

赵清存赶忙止住话头,将女子拥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别怕,好好喝药便会没事。”

安抚好晏怀微,又伺候着她睡下,赵清存这便去往外院听车夫老朱禀明今日景况。

原来诸人遇到的并非狾犬,只是一条突然被激怒的野狗。

这么想来也许不会有事,但赵清存仍旧不能放心,况且他还得盯着晏怀微喝药。是以,回到景明院后,他虽口中说着“没事”,可言行举止仍旧霸道,说什么都不肯放晏怀微回晴光斋去。

景明院内除寝卧外,尚有数间上房空置,但赵清存却不愿让晏怀微与自己隔着一堵墙。

思忖再三,忽有妙计。

泸川郡王唤来数名王府待诏(工匠),上面下面左面右面比划了一番,待诏们立刻知晓恩王之意,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在他的寝卧内搭出一间碧纱幮。(注2)

所谓碧纱幮,其实就是在赵清存那间十分宽敞的寝卧里隔了个小间——先以榫卯固定框架,三面覆以青纱,东置屏风,南向进出,这便成了。

碧纱幮内放着一张床榻、一面矮几,另有几只绣墩。床榻铺得十分暖和,晏怀微睡在里面刚刚好。

这间大卧之中隔出的小地方,既让晏怀微不会感到拘束,又方便赵清存日夜看顾她。

夜里,晏怀微拥被躺在碧纱幮内,望着眼前所悬层层细绫以及细绫外的花鸟隔幕,忽然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透过花鸟隔幕,她隐约能看到赵清存披衣立于香案前,捏了几颗香丸放入熏炉,之后又随手拿起案几上一串紫檀珠,斜倚床榻,就着灯烛惬意把玩。

晏怀微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躺着,死死盯着赵清存看。正看得入神,不提防赵清存忽然转过头,也向她这边看过来。

他们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那种温暖的、柔和的,这辈子最纯粹的爱意。

——我们可以相爱,可以欢好,但终究,你是你,我是我。

晏怀微躲在碧纱幮内笑得眉眼弯弯,她可真喜欢这种感觉。

重重细绫遮眼,二人在朦胧烛火中对视许久,终究是晏怀微先扛不住,面红耳赤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赵清存被晏怀微的憨气逗笑,收回目光,半阖双眸回味着适才的遥遥相视……其实他也挺喜欢这种感觉。

可惜这绵软的温馨却在子夜时分被女子的尖叫声打破。

晏怀微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心如擂鼓,小腿再次隐隐作痛,鬓边也渗出一层冷汗。

就在女子发出惊叫的下一瞬,碧纱幮的帘幔被人一把掀开,赵清存快步冲了进来。

“怎么了?哪儿疼?”他坐在床沿,紧张地问。

晏怀微坐起来,抬手搂住赵清存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说:“我做噩梦了,梦见我患上瘛咬病,疼得满地打滚,还像疯了一样把自己全身都抓破。”

赵清存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没事,我已遣人去御街寻过……”

他正要跟晏怀微说,府干已经去御街打听过了,咬人的那条狗经常在街市上觅食,平日里许多店家也会给它抛些剩饭,就是一条野狗,没有疯病——话到嘴边却忽地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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