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里，蓝天干净得像一溪泉水涌入了上空，草地上没有一块不是被黄绿染尽，秋日的凉意早已被它们驱赶。这里是柔软而娴静。

你的妈妈，阿佩拉，按照她每日的作息来这里放羊，她有一头蓬松的褐色长发。需要工作时，她会拿出发带将头发盘上去。她穿着皮革长裤，行走在羊群之间。她那条墨绿色发带，有时会被她的头发掩盖住，但如果天气更今天一样，阳光下最显眼的便是那条发带了。我和你爸爸常常在放学后，坐在这片草地上看书。

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羊群与阿佩拉，两个坐在草坡上看书的人。

‘阿佩拉没来’，你爸爸这么说着。

我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他咯咯笑了起来，指着阿佩拉每天出现的地方，‘阿佩拉，阿佩拉’，他模仿牧羊人空旷的语气，‘该回家了——’”

“我也不禁地想笑，我原本不想笑的，可看到他停不住憨笑的脸，我便不知为何地想笑。

‘我们去看看她吧’，他说。我答应了。”

“我们两个人顺着记忆里的羊群，一路找到农场。我手里拿着书，他手里合着一束野花。我们敲着农场主家的门，一个不算臃肿的男人开了门。

他看向我们，向远处房屋内喊道，‘阿佩拉，你认识两个红发的孩子吗？’我有些拘谨，想要拉着你爸爸离开这里，你爸爸却笑着说，‘我们是阿佩拉的朋友，在放羊的时候认识的’我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阿佩拉没有跟我们说过话。

房屋深处传来空灵的声音，‘是的，我们是朋友。’

我和英罗顺利进去了。阿佩拉躺在洁白的床上，褐色的头发像被漩涡吸入了枕头里。

她接过英罗手上的花，‘啊，一股自然的味道，我喜欢这种清甜的香味。’她笑着。英罗向她做了一个绅士的见面礼，‘我也知道你会喜欢的。’说着，两人便没话了，相互避开了彼此的视线。我看着两人局促的模样，把笑意都憋进了心里。‘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让你躺在了床上？’是因为感冒，夜里下起了雨，而她刚好在马厩里喂马，只能跑着回家。我正打算继续聊下去，‘哦！我还为你带了一本书。’你爸爸打断了我。我原以为他会拿走我手里的这本，他却从外衣口袋中拿出了一本袖珍书。书太小，那时我没能看到书名。阿佩拉欣然接受了。她告诉我们，她一直想认识我们，蓝天与草地的交界处的那两点红色，是多么显眼的存在。我们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

“之后，我们经常在她放羊的时间见面。与平常的朋友一样，交流着生活中的琐事。我和英罗都会美声和钢琴，我们会去阿佩拉的家里，弹奏歌曲，唱响颂歌。我感受到，阿佩拉和英罗之间的距离在缩小，我们一如既往保持着绅士与淑女的社交距离，我看见的是他们的心。”

“阿佩拉的农场过去一向很丰饶，直到冻灾的来临。前些时候，他们刚经历了虫灾，最后的寒冷也让他们不得不卖掉农场。放羊人换了，农场主也换了人。阿佩拉的祖母因为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阿佩拉祖母的葬礼上。那是我和阿佩拉最后一次见面。英罗因为一些事去了国外。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想他回来第一件事是找阿佩拉。可现实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但我的爸爸，给了他巨大的阻碍。我的爸爸想要这个王座。他想得昼夜难眠。”

“那年，他跟你同岁。你的祖父因为海难去世了。我的爸爸雇的海盗袭击的。他用两万块金币买了自己亲生哥哥的命。你的祖母在书房撞破了这笔买卖，她恳求我的爸爸，放过英罗。

她的声音很凄凉，也很痛苦。她跪在地上，说道：

‘英罗不会复仇，我们不会追究这一切，我会带他回我的故乡，不，只要你放过他，你让我们去哪儿都可以。’

她的声音极其有穿透力，从过去一直刻到现在，她的痛苦仍然回荡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爸爸痛恨姐姐离开了他。姐姐早在很久以前，猜测到了爸爸的野心。她没有勇气看到那样的场景。她走了。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更没有勇气回来了。

啊……他逼迫我永远站在他身边，让我看着，他的暴行。我站在那儿，一刻也没有松懈地凝视着，她的死亡。

我偷偷给你爸爸报信，让他早日逃离。

我因此被关进了地牢，与罪人同住。

像我爸爸这样的人，他不会被众人接受。英罗很快就拿回了王位，我也被放了出来。”

“那时，我已经忘了阿佩拉。如果不是你爸爸迟来的寻找，我想，我会把她当成记忆中的一点，想来，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