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更深的黑暗夜色中。
这群血腥黑影退,外面的一群公袍之人却近了。
马上的公子眼底冷漠,修长的手指扣着腕上的小弩,不动,目光从言似卿身上扫过,有点不解:明明所有人在这躁动人心的夜里,所有面目都似普通又世俗,既在夜里晦暗,又依赖火把灯盏的微弱
光辉,唯有她一人仿佛脱离了一切,自带月下华光,沉稳静谧,站在不甚高伟的沈家门庭阶梯上,被她身边的人献祭生命一般诚心卫护着,然后,她既不脆弱悲情,也不悲壮牺牲,只是用那冷冷地,淡淡地眼神反向对抗了占据了所有优势的林沉光等人。
这般气度,让蒋晦都觉得自己现在如果出面,反而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果然,她说了。
“大人们高贵,自看不上钱财,但看得上钱财的还有芸芸众生。”
“你们不缺钱,但别人缺。”
所以?
猛然,蒋晦想到了——沈家在雁城等诸城都是首富,沿海诸城在帝国亦是富庶,她手下可流动的钱财既是海量,更重要的是她素来是个舍得钱财长远经营大局的人,自有无数人充当她耳目,甚至不需要像何之宏一样付出前途投靠的赌注。
比如各地山道种茶的茶主们,比如各大栈道码头的水头船夫们,比如从数百村庄云集而来在她手下店铺做工的苦力们。
但凡有官部队伍过道而行,还能有比老百姓更敏锐的吗?
所以她知道漕运局已经来人了。
不管他们进不进城,只要入了雁城地界,她就有办法让他们出手。
此时,雁城官道外靠边的茶山上,往下看能看到平常经营的十里茶肆,那白日接待过蒋晦的李茶主正吹着一口茶上的热气,眼睛斜瞥过桌子上的雪花花银锭,院子里还有咕噜咕噜的鸽子笼。
他微微一笑。
——————
而随着言似卿的言语落下。
马匹声到了。
“漕运局的人,来了。”
“已到城门外,在用公令开城门!”
竟然真的来了。
这言似卿好生厉害!
……
第13章
那些差役原本就心虚不愿,闻言立即停下了,巡防营的人也不好动了,他们知道漕运局不好对付,也知道这位走后门进来的少卫长是个葫芦架子,根本没点真材实料,凭着钱货吃吃喝喝拉拢他们这一堆人办事,但真涉及地方官祗博弈,他们又不敢了,生怕被连累。
何之宏脸都垮了,哪里还有曾经的科举门生一朝为当地父母官的意气风发,也没了早年的读书郎意气,只无助急切看向林沉光,“林公子,我们怎么....”
“没用的东西,滚开!”更慌的林沉光推开他,满脸凶恶,拉了马缰,径直冲向沈家府门,就朝着言似卿去。
那马背悬挂的刀鞘都拔出来了。
“夫人小心!!!”
护卫们惊呼,却是来不及。
直到.....一枚小箭射来。
出巷,破空,穿腕。
林沉光惨叫一声,捂着被射穿的手腕扭曲表情,“谁,是谁!!!”
愤怒时,才察觉夜里乌云滚,雷声骤然来,霹雳一道纵横光耀,墨蓝掺银白,覆了此前的冷色月光,也显现了那条沈氏围墙另一面巷路中的景象。
零散密集的横尸,断残肢,血意泼墨于粉墙,滴落痕如帘招,一群劲装武袍的黑影人头戴小边沿的斗笠,抬头,露出下面冷酷却相似的武者面容。
其中熟面孔若钦好像被同体了许多个若钦一样,血腥刚冷,横杀残狞。
连眼神都带着傲下的狼群之势。
而前面....马定蹄,雷光游走油亮的马鬃毛,赤红如血。
马上的人背脊孤直,更傲慢,更居高,就这么安然坐在马上,冷眼瞧了今夜的一切事端。
是,是他!
他.....
言似卿刚看到此人,眼里微晃了光影。
“蒋公子?!!”
沈家的人刚惊呼,林沉光不知来者身份,只瞧见后者一堆凶悍死士的气派,心惊肉跳中,巷子里的马动了。
因为马上的人拉了缰绳。
马出巷。
他大喊:“我是巡防营少卫长,我父是狭城大总兵林黯,我林家公祖位列一品.....你敢伤我?!尔等一定是倭贼之属,跟这言似卿勾搭成奸,就是跟朝廷为敌.....”
如斯凄厉,如公鸭在深夜被掐住了喉,不吝栽赃胡诌。
言似卿被人非议惯了,闻言也只是蹙眉,唇瓣抿了三分,顾忌此人背景厉害,应当出身高贵,恐怕不愿招此蜚语,若是迁怒自己,越发麻烦,她正要开口打断。
马上的人抽了鞭,那有着可爱名号的旺财骏马马蹄撒开,猛然加速,在雷声光色下,在小雨淅沥将临大地的雨幕中,从言似卿所在的沈府门前冲锋而过,手腕弩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