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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37)

作者:垂拱元年 阅读记录

自始至终,姜姮都没有抬头看过来人,甚至连那只狸花猫,都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皮,而后继续卧在蒲团上打盹儿,并没因镇南王使的靠近而跑开。

南朝佛事比之北地更为兴盛,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十分崇佛,这位镇南王使既坚持借住观音寺,大约也是个虔诚的信众,虔诚到在异地他乡,也要来佛前添一炉香。

“萧参军,一起用饭?”

待他出殿,顾峪叫住了他,这样说。

燕回没有拒绝,与他一起去了观音寺饭堂。

寺中饮食清淡,除了一些时蔬,便是面饼汤、粟米饭这类北地食物,没有南人喜食的稻米粥,但看镇南王使吃得顺畅,并无难以下咽之感,顾峪遂道:“萧参军是哪里人氏?”

燕回说话没有南地口音,也没打算与顾峪扯谎,说道:“青州蓬莱一带。”

顾峪又说:“那怎么跟了镇南王?”

“逢兵乱,流寓江左,得镇南王相救,便留在他身边做事。”燕回一一对答。

“你是本来就姓萧么?”顾峪状做随口一问。

萧氏大姓望族,郡望原来确在青州兰陵,后来举族南迁,于丹阳侨置兰陵县,时人呼为“南兰陵”,后来更一度称帝称王,统御江左。而青州兰陵,萧氏早已绝迹。

“不是,是镇南王赐姓。”燕回语声平常。

时人多以得赐皇姓为荣,一旦得了这份尊荣,甚至有绝口不提本姓者,故而燕回若不主动说起本姓,顾峪再问便有冒犯之嫌,遂也不再说这个,转而道:“萧参军在镇南王身边做事,有多久了?”

这话问罢,顾峪看到,燕回朝他望来,面具下那只眼睛深邃如渊。

“三年,有余。”他看着顾峪,定定说道。

顾峪笑了下,“那,不算很长。”

燕回也淡笑了一声,面具下的眼睛望进面前的粟米饭里,没有分毫笑意,“不长么?我倒觉得,很长。”

顾峪没有察觉男人话中的其他情绪,继续道:“镇南王遣萧参军前来和谈,想必十分信得过你。”

他说的是“和谈”,为和而谈,不是和战不定的谈判。

燕回听出顾峪的试探了,他想试探镇南王更倾向于和,还是更倾向于战。

燕回不答,反问道:“我何时能见姜后?”

他称“姜后”,而非“归义夫人”,便是不认当今圣上的册封。也是告诉顾峪,他的身份是镇南王使,不是那些被他裹挟北上的降臣。

顾峪却故意纠正他:“你应该唤,归义夫人。”

燕回依然回避,只问:“我何时能见她?”

顾峪明知故问:“见归义夫人?”

燕回轻颔。

顾峪这才道:“萧参军刚刚进京,行路劳累,先休息几日吧。”

燕回看向顾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试探道:“莫非,姜后现在,不便见我?”

顾峪唇角也勾起一丝笑,“等萧参军,不总是喊错了,再说吧。”

这场饭堂里的寒暄,最后不欢而散,两个男人并肩出门,才迈过门槛,听见旁边的竹林里有女郎笑声。

循声望去,是姜姮在看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小沙弥逗猫。

小沙弥手拿一根细长的竹竿,竿头系着一簇五彩斑斓的鸡尾羽,在狸花猫面前晃来晃去,惹得那猫儿上蹿下跳追逐那羽毛,也逗得一旁观看的女郎眉开眼笑。

“姜夫人,它的尾巴怎么断掉的?”净一晃着手里长竿问道。

姜姮眼眸倏尔黯淡,蹲下身子爱怜地抚了抚猫额,说道:“它抓伤了人,被人砍掉了。”

净一奇怪:“它会伤人么?我瞧着它性子很温顺啊,从来没有挠过我。”

姜姮莞尔:“它性子确实温顺,不会无故伤人。”

“那为什么要砍掉它尾巴呀,那个人真不讲理。”

净一替狸花抱不平,姜姮默不作声,只是又愧疚地摸了摸狸花猫的断尾,是她没能保护好它。

“姜夫人,它有名字么?”净一又问。

姜姮微微一愣,默了会儿,缓缓点头:“有的。”

“叫什么?”净一急切地追问。

“它叫,燕小十。”姜姮低声说着话,看狸花的目光越发温柔,不禁把它抱来怀中亲了亲。

净一重复着:“燕小十?它阿娘一窝生了十个那么多么?”

这话又逗得姜姮莞尔,她微微摇头,笑说:“不是,它阿娘一窝,就它一个独崽儿。”

净一越发好奇:“那它为什么叫燕小十?它阿娘的主人姓燕么?”

姜姮仍是摇头,却没有再做解释。

净一本是随口一问,没得到答复也就不再追问,挥舞着竹竿一面逗猫,一面朗声喊着:“燕小十,来这里!”

狸花猫在净一的逗引下跑出了竹林,不一会儿便蹦到了顾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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