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始上都+番外(113)
“他不会!”王令淑厉声反驳。
“对,他不会,忽哥赤也不会,于纬也不会,王家有几分把握能永远压制他们?”
或许是因提到薛光庭,王令淑声音有些颤抖:“世家与庶民亦可共存。”
王令淑脊背上突起的骨头像两只残缺的翅膀,拔去羽翼,只留下畸形的骨头刺出血肉。王家把她才女的名声传遍南北,人人提起王家都要赞一句广才高学。
可这个腌臜的门阀里,眼睛看向才学的只有她这个牌坊一样才女,那些把她筑成牌坊的人眼中早已写满权力和欲望。
符岁没有说话,她和王令淑都清楚,朝中官职只有这么多,向庶民让利就意味着世家衰落。王令淑不在乎王家是否衰落,可是王家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符岁轻声低喃:“悬崖勒马,尚有可为,东门逐兔,悔之晚矣。”
王令淑依旧端坐在妆台前,铜镜中已看不见她的视线,只能看见她低垂的睫毛。符岁不管王令淑听没听到,起身向外走。
临到门口,她犹豫一瞬,还是规劝王令淑道:“你虽姓王,也不是一定要走王家准备的路,这天下终归还是姓符。”
她还能走什么路呢?天下是符家的天下,她却是王家的女儿,她的父兄需要她,她怎能逃离?
屋外重新出现声音,嘈杂的吵闹声,纷乱的脚步声。王令淑突然起身,抄起剪刀将荷包和喜扇剪得破碎。惠质冰心,岂桃李之能俦。高洁的兰草被剪作两半,落在花团锦簇中。
有许多人冲进来,她的婢女,她的母亲,她的父亲。王令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们,看着他们涌进来,看着他们围上来,看着他们散开去。
胸中闷闷的,她似乎应该难过,可是她却感受不到悲伤,她就像个局外人,抽离的灵魂在空中冷眼旁观这具行尸走肉。
“哎呀,怎么都给剪成这样,永安也太过分了。”她听见母亲说。
“重新置办就好。”她如是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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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惠质冰心,岂桃李之能俦
她是贵女,也是筹码
“王”是她的显赫身份,也是她的无边枷锁
第46章 八月壮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符岁撩开车帘,徐知义正站在府门前向她行礼。
“调头,入宫。”符岁敲敲车壁, 对车夫说道。
皇帝穿一身梧枝衣袍,显得随和家常。
他招手让符岁上前, 让开半边书案:“写两个字我看看, 最近有没有好好练字。”
符岁从笔架中取了一只偏细的笔, 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俱是上次皇帝圈红的字。
皇帝看了两眼, 沾取朱砂将其中几笔描改,改完放下笔说:“还算有长进。”既没有把改过的字交给符岁,也没有说符岁哪处不好。
“江南东道进了些新鲜蛤蜊、淡菜。知道你喜欢吃海贝螃蟹,正好留下用饭。”皇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叫符岁入宫只为了吃一餐海货。
符岁笑盈盈应下, 还不忘跟皇帝撒娇谢恩。
宫人们将膳食奉上,一名宫女净手为符岁剥壳。海味鲜美, 符岁不介意把这顿饭当作寻常家宴享受美食。
“今日出门玩了?”皇帝夹着贝肉在醋碟轻沾, 状似无意问道。
皇帝这话问的时机不好, 符岁刚吃进一口食物,一时半会也咽不下。符岁吐也不是嚼也不是, 又不能让皇帝空等, 只好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回:“唔,去找王令淑了。”
每次符岁在皇帝面前提起王家人都直呼其名, 没有半点尊重,也不顾当着皇帝这个男子的面提及女子闺名有多不妥。
皇帝不问符岁说了什么,只问符岁玩得如何:“王家院子修得精妙,奇石古木乃京中一绝, 几样珍奇玩物犹胜宫中,你可曾看见?”
符岁着急下咽,未嚼碎的食物划得嗓子生疼,她顿住偷偷咽下口口水润一润,才有些懊恼地说:“我跟王令淑话不投机,光顾着吵架了,别说院子,连根草都没看见。”
“那还真是可惜,不过无妨,下次再看也是一样。”
下次?符岁实在猜不透这个下次是什么意思,她只能撇撇嘴:“这次都差点不让我进门,哪还有下次。”
皇帝柔声劝和:“你贸然上门,一时照料不周也情有可愿。王家若是懂事,日后怎会将你拒之门外。”
见符岁满面不忿,皇帝了然一笑,转而说起别的事:“听尚药局说你又不肯好好吃药,身边人怎么伺候的,这也由你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