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始上都+番外(158)
敲门之人自幼习武,身手哪是薛光庭这种文人能比的。他反手抵住屋墙,腿一蹬,两步就蹿上屋顶,在突起的屋脊后趴下,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薛光庭沿着院子转了一圈,将每个阴影处都小心看过,没有一处发现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这本籍册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此处,薛光庭抬眼巡视着。无论那人是进院还是离开,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可见此人身手了得。
他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拿着籍册回到屋内,不管来者是何目的,他们既然出招,他接便是。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关闭,屋顶上悄然出现一道人影。那人翻身跃下,弯腰潜行到窗户边,顺着窗棂的缝隙向里张望。见到薛光庭在书桌后端坐,他猫着腰离开,沿着来时路翻回隔壁。
薛光庭将灯芯拨了拨,好叫灯光更亮些。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翻开这本神秘的籍册。
套在封皮里的纸张有大有小,有些墨色很新,像是匆匆誊抄的,胡乱塞在了一个不合适的封皮中。
最开头几页都是人名,写着籍贯,年龄,金榜题名的年份和仕途变迁。
里面的人薛光庭几乎都不认识,少有几个也只是听说过或者偶然见过几面,印象并不深刻。
他往后翻,中间夹杂的几张比较大的纸上画的是土地勘测图。薛光庭穷苦出身,对土地勘测尺寸图纸很熟悉。他略略一算,心中有些诧异,这是哪里的土地,数量竟这样多。
后面几张不止土地,还有宅院园子的图纸。只是这些图纸都比较简单,只大致画了形状,标上占地面积,里面的构造都是空的。
每张图纸旁边都写着一个地名,都是薛光庭不认识的县府。
翻着翻着,薛光庭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些土地庄园都属于同一家,那这一家岂不是占据了大半个州府的土地?
最后几页似乎是账目,薛光庭看了很久才弄明白是税收账目。账目进出清晰,粗略一算并无出入。薛光庭比照着账目和勘测图中的地名,发现都能一一对应。
勘测图上土地众多,账目上的税目虽然数额巨大,可若按勘验图中的土地数目计算,账目中缴纳的不足十分之一。
薛光庭越算越心惊,光这本籍册中的记录就抹去半个州府的税收,而籍册中的账目并非只有一年。
他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是一张州府地图,前页所记乡县在这张地图上都有标注。
地图之上,白纸黑字,浓浓地写着:河东。
第64章 游龙潜
天还未大亮, 来上朝的官员算着时辰离开休憩用的朝舍,聚到长乐门前等候。
“怎么又来了?”孟琰环抱手臂,倚着宫墙冲一处抬抬下巴, 示意呼延贺看。
冬日里天亮得晚,浓重的晨霜中, 一抹青色隐在半明半暗的天光里。
呼延贺左右看看, 四周站满了等候上朝的官员, 大家各自整理着衣冠, 似乎并无人注意这边。
“小声些, 让人听见。”他压低声音同孟琰交流。
孟琰才不在乎被旁人听见,他那副大嗓门要悄声细语也难。不过真让正主听见了他也难免尴尬,只好努力夹起嗓子,用气声说话。
“这才几天,都闹了三出了。前两天渔阳伯那次, 成什么样子,我看着都臊得慌。”
呼延贺叹口气。圣人虽无表示, 架不住底下的人议论纷纷。这几天他没少听人谈及薛光庭誊书的事, 传得连卫里的兵卒都有耳闻, 还有人专门去各处书局搜罗薛光庭誊抄的艳-情本子。
昨日他还在卫中抓住有士兵聚在一起翻阅淫-书,叫他好一顿训斥。把书带来的士兵交待书是从书局买的, 说是薛光庭亲笔, 有好些人都在买。
呼延贺上朝时站在靠中间的位置,渔阳伯举着书给满朝官员看时, 他也看过两眼。
虽说他自己字写得不怎么样,但识人辨物还是拿得出手的,那些书局里买来的哪里是薛光庭的笔迹,这些商贾为了赚钱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家中困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我去赈灾的时候也见过,那些穷人家为了几个铜板一口吃食,什么法子都使得,谁还能顾上脸面。要我说,给权贵行卷通榜、花钱买名的,不见得比他更体面。”
粗粝的摩擦声响起,孟琰和呼延贺收声。永乐门缓缓动着,逐渐裂开一条缝隙。
“走吧。”呼延贺拍拍孟琰的胳膊,两人随着人群进入宫中。
“臣,有本奏。”
郑公绰听见这耳熟的声音耳熟的话,心里犯嘀咕。渔阳伯能参的都参的差不多了,还要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