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始上都+番外(174)
越山岭在朝为官,需要忌惮世家势力,他没有官身有何好惧,越山岭为什么一定要拦他。
“因为我任性过!”越山岭仰起头,指向颈侧。
一道伤疤横在绷起的脖颈上,微暗的颜色紧贴着皮肉,像屋中地砖上的裂痕。
“这是我付出的代价。”越山岭语气很轻,轻得仿佛站在沈思明面前的只是魂魄。
沈思明定定地看着那道伤痕。他当然记得,那时越山岭不过十四岁,躺到越府的院子里,鲜血汩汩地从他脖子里涌出,像是永远流不尽,把半片院子都染得通红,红到他以为越山岭救不活了。
后来那片地方总也洗不干净,刺目的红色渗入石头的缝隙中,永远地停留在那里。
越府里再也不许提及越山岭,外面也不再称越山岭为越家的三郎君,一直到老越侯去世,越山岭都不曾回来。
那片鲜红好像又出现在他眼前,从那道缝隙中,汩汩地冒出来,源源不断地,把每一块石板染成红色。
恍惚间,沈思明听见越山岭说:“若没有这一剑,越府也许早就因我而覆灭。则睿,越府不止你我,你总该为母亲和阿泠考虑。”
沈思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他曾写过无数策论文章,对着政令律例高谈阔论,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想做一件事是这样难。
“他,就只能死吗?他是新科进士,圣人对他青睐有加,圣人……也不能保下他吗?”沈思明喃喃问道。
圣人不是能不能,是愿不愿。
王家乃世家之首,在仕林中颇有声望,若王家退让,圣人也得卖天下读书人一个面子,给世家一个交代。所以王氏活着,薛光庭就只能死。但王氏死了,薛光庭就能活。
要救他,王氏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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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他,是晋王,是薛光庭,是年少时的越山岭。
第71章 腊月涂
卯初时刻天还蒙着一层墨蓝, 北门校场已经亮起连片的火把。
橘红的光将天空映得通明,禁卫将士披甲而立。天冷,马匹不住地刨蹄, 虽无一人说话,细碎的“咯吱”声、甲胄的摩擦声、马儿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吵闹。
已经进了腊月, 霜气比铁还重, 校场四周的旌旗冻得直往下坠, 唯有旗上那点猩红还透着几分生气。
孟琰背过身去, 扶着呼延贺的肩膀做遮掩,悄悄打着哈欠。
呼延贺撇他一眼,见他哈欠连天,忍不住问他:“你昨晚做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孟琰伸出一根手指头揩去眼角挤出的泪水, 小声哼唧:“我能做什么,我睡得比狗晚, 起得比鸡早。”
呼延贺无奈笑笑:“你自己爱睡觉, 还要找上诸多借口。”说着一抬下巴, 示意孟琰往左卫那边看,“看看人家, 你还能比他累?”
左卫的军列中有人影穿梭, 孟琰摇摇头,自愧不如:“要换成我, 老子辞官不干了也不受那鸟气。”
越山岭正挨个检查士兵的马匹武器,这是他接手左卫后第一次正式演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抬手拍拍一名士兵的箭囊。寒冬腊月,士兵们都穿上披袍, 这名士兵大概穿戴有些着急,箭囊勾着披袍的内里挂在腰侧,随着布料松动,已经隐隐欲坠。
士兵低头瞧见,赶忙摘下箭囊重新勾挂。
待巡过一圈,越山岭这才向高台下走去。
晨光袭来,各位将军金亮的盔甲晃得醒目,越山岭遥遥看见右骁卫大将军郑翟朝这个方向望来。朦胧的天光中看不清笼在头盔里的面容,但越山岭感觉郑大将军可能在对他笑,他便弯起嘴角权作回应。
待他走到高台下,李镡往旁边挪几步,给他让出个位置。
孟琰老远瞧见越山岭过来,正要打个招呼,一队千牛卫进入校场,本来还歪靠在墙上的孟琰倏地站直——圣人来了。
几卫的将军大将军纷纷迎上前,皇帝的目光转一圈,落在越山岭身上。
卫国公偶感风寒,在家将养,没能参加冬训,左卫只来了越山岭和李镡两位将军。
前些天皇帝刚翻看了各卫的练兵实录,左卫的记录比袁审权在时要详实明了,越山岭还根据边地的经验对小部分训练方式进行了调整。
从结果来看,确实有一定作用,实录上记录的几次小规模演练,左卫的作战配合度要比其他几卫稍微强一些。
皇帝对这份记录比较满意,越山岭是他做主调回来的人 ,他不希望左卫在冬训中的表现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