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始上都+番外(89)
如果真是这样,倒方便了符岁。符岁随着婢女走到一处岔路,那婢女犹豫一会,毅然选择左转。
符岁刚要跟上,却听得前方隐隐有琴声传来。
她试探着往前走两步,那婢女果然来阻拦。符岁见状头也不回循着声音向前走去,代灵默契地一把抱住领路的婢女,不许她跟随。
琴声渐近,符岁绕过一丛青竹,竹后藏着一处休憩的地方,此时正有一名男子端坐抚琴。
那男子听见有人来,抬头看向符岁。
如远山含雾的一双长眉下嵌着一对水玉琢就的眸子,鸦青鬓发衬着莹白肌肤,薄唇浅淡。本该是至清至冷的容貌,偏生眼尾有一粒小痣,平添三分妖冶,让他像一只伤鹤一般,孤傲而凄婉。
祸水,符岁在心中如此评价。难怪钱家会推他出来,他确实有只凭容貌尚主的资本。
那男子垂下眼眸,孤寂而疏离地说道:“娘子怎么在此,可是误入?”
符岁撩开碍事的竹叶,径直走上前去:“郎君琴音瑟瑟,听得人心都碎了。”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他,“不知郎君可等到想等的人?”
男子抬头仰视符岁片刻,缓缓起身行礼:“钱頲之参见郡主尊前。”
再看他眉眼间哪还有方才的寂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符岁有些许惊讶他这么快就猜出自己的身份,她试探道:“九郎君怎么不弹了,莫非是我扰了郎君雅兴?”
钱頲之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靡靡之音,恐污了郡主耳朵。”
话说得漂亮,符岁要跟他绕弯子只怕能把符岁累死。她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断断续续几声铮鸣。
钱頲之对符岁随意玩弄他的琴视而不见,临风而立,身姿挺拔端正,只从外表看去当真是如玉君子。
“九郎君为何在此等候盐山县主?”符岁是撂下萧姝儿过来的,她想节省点时间好赶回去投壶,免得把萧姝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出乎符岁意料的是,钱頲之并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说道:“县主柔明淑慎,在下处心积虑,不过慕少艾矣。”
“慕少艾?”这种理由虚伪到荒诞,符岁逼视钱頲之,“九郎君想凭一句慕少艾就让盐山托付终身吗?”
钱頲之毫无惧色,坦然回应符岁的审视:“若得县主,頲之必以礼待之,相敬如宾。”
钱頲之这话也许会实现,可符岁从不赌也许:“九郎君心有所图,既无真意,谈何以礼待之。”
“若能一生相敬,又何必在乎本心。”钱頲之用一张情真意切的脸,毫不避讳地对着一个闺阁女子说着夫妻间虚情假意的话,一双眼睛蛇信子似的,像“清净无为”的道袍里裹了条会笑的蛇。
聪明又有野心,皇帝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的。
符岁仔细观察着钱頲之的神情,问道:“不论本心,九郎君为何不尚万春长公主?”
在听到尚主时,钱頲之那张出尘绝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细微的厌恶。符岁紧绷住嘴角才没笑出声,果然这位九郎君就算做好了“以色侍人”的准备,也依旧不愿意做另一个段鉷。只是他凭什么觉得符氏女就能随他心意选择呢?
符岁收敛神色,反问钱頲之:“九郎君与新妇论迹不论心,难道钱家与圣人也是不论本心?”
钱頲之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面上看起来坦然自若,声音却郑重许多:“为人臣者,自当忠心事主,肝脑涂地。”
哪个臣子不自称忠心,真论起来,眼中看到的都是利益。满朝文武写起“忠”字来,能有几人写得熟,至少符岁还翻来覆去抄过几篇《忠孝》呢,有些人上次写“忠”字,大概还是在贡举的考卷上。
符岁冷笑道:“娶一位柔顺可人的宗女就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钱家就是这样事主?九郎君就是这样忠君?”
钱頲之瞳孔微缩,他原以为这位天之骄女只是为盐山县主鸣不平,可是她既然敢这样问,那她与圣人之间的关系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是没听说过永安郡主的壮举,也正是因为她的蛮横,钱家选择了盐山县主。
钱頲之对情爱看得极淡,只要无损他的颜面,他不在乎自己的新妇是谁。不过他那位修得像现世观音一样的表妹曾向他极力推举过永安郡主,大概她也察觉到些什么。
钱頲之重新审视起符岁的行为,她与王家那些恩怨,究竟是私怨,还是圣人授意?钱頲之隐隐有种预感,今日的一切将会改变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