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叹口气,神色惨然,泠泠望来一眼,不复方才舌战群儒时的凌厉,格外的,脆弱。
……一个人,是怎么在端正清贵,和魅惑鬼气间,自如切换的呢?
张二郎轻声呻、吟:“樱桃。”
姚宝樱站得僵硬,被他凑过来的脸晕了一下,满脑子都是阿舜说的“旧情难忘”。
她的手掌想劈下去了。
她的脸颊被他的呼吸熏得,好像也带上了他身上的那股花香。
她不肯看他,也觉得他不该这样,说话掷地有声:“你站起来,别靠我。”
他轻声:“我方才遇到刺客了。”
已经要推开张文澜的姚宝樱,按在他肩上的手指一顿。她想到了自己和赵舜的复盘:那刺客,很可能是冲着她来找解药,根本不是冲着张文澜去的。
换言之,张文澜为她挡灾了。
再加上,方才那些夫人们纠缠她,虽然她并不在意,也不害怕,但是他挡在她面前……
姚宝樱抬起眼睛,与他乌黑眼珠子对上。
她到底善良,纠结着问:“你受伤了吗?”
青年就那样下巴搭在她肩上,朝她轻轻地、恹恹地,点一下头。
姚宝樱不怕他压,她哪怕把所有力量放过来,她也可以撑住。何况张文澜不过是做样子,他虚虚靠过来,只是一副想缱绻温存的模样。
她那时候看热闹的时候,战斗已经到了巷外。她并不知道高家家中的战斗,波及张文澜多少。这个人虽然心强,但战力弱。而人一旦弱,确实想找人依靠。
张文澜,毕竟还算个人。
姚宝樱认真地伸鼻子,嗅了一下。
他被她嗅得哼了一声。
雪白脖颈一下子便红了。
他霎时搂住她腰肢,抱得她发紧,唇息在她颈侧轻蹭,又暖又湿。这什么妖怪啊?!姚宝樱大惊,膝盖一软,手肘贴着石壁一撞。卡擦间,地上稀里哗啦掉了一片碎石子,还有几根草屑。
他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控制好情绪后,小心翼翼地朝她望来,眼中蕴着一片潮湿。
姚宝樱板着脸,除了耳根通红,她似乎很淡定,憋出一句:“很疼呀?”
他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姚宝樱谆谆善导:“但是哪里受伤了呢?我怎么没闻到血味呢?”
张文澜被她这逗猫哄狗一样的语气可爱到,他轻声:“毕竟你也不是狗。”
“……张文澜!”方才那些妇人说那么多话,都能让姚宝樱保持笑容,然而现在他三言两语,就把她惹得火冒三丈,“你少得寸进尺。”
她一把将他推开。
他摇摇晃晃,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
姚宝樱狠下心,丢下他就往假山外走。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来,她回头看,他靠在石壁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就喜欢站在暗处观察她。他脸上本没有神色,在她回头那一刹,也有了。
青年好懒散的姿态,好无所谓的神色。他挑目看来时,眼波又像是荡着秋千一般,一晃一晃的,花香拂到宝樱鼻端。
风吹来,这一次,宝樱真的闻到了血味。
……他居然没骗她,他真的受伤了。
虽然不知是哪里。
姚宝樱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他静默不语,根根秾丽的睫毛下,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姚宝樱被他那种眼神看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待她瞪去,他恢复面无表情。然而怎么说呢?面无表情的张文澜高鼻朱唇,睫生浓荫,眼波幽邃……更惑人了。
姚宝樱和他隔着几步,互不服输地盯着对方半晌。
姚宝樱道:“……我没有爽你的约,我是被高家人骗走了。你已经知道了吧?”
他唇角生出一丝漫然的笑:“我知道。”
姚宝樱便道:“所以,你在人家家,干嘛那么嚣张?”
张文澜:“不然呢,我给高善声跪下磕个头,求他把夫人还我?”
姚宝樱要给他跪下磕头了。
她呸他一声,强调道:“我才不是你夫人。”
“假的嘛,”他漫不经心,“只要没有真的,那就是夫人。”
他的目光掠过,宝樱后背瞬起鸡皮疙瘩:……他这什么意思?!高二娘子还能回来么!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站在山洞口,光华皎然。他站在山洞内,半昏半明。他看她半晌,扬起下巴:“知道我为你吃了亏,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你哪儿受伤了啊?我真没看出来,”宝樱决定不搭理他的疯话,她嘀嘀咕咕,还是走了过去,“张大人,你老这样,三天两头被人追杀……”
她想起今日的追杀本是为了她,心中不免一虚。所以她走过去时,被张文澜一下子握住手。他又靠过来,将脸贴到她肩头,她第一时间没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