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桥夜市间的刺客们胡乱挥刀,闹得灯火稀薄、百姓哭啼。本该早到的汴京城卫士到现在都还没到,一刺客被旁边一小孩哭得心烦意乱,抽出一刀就要白刀子进时,高处一道少女声音,吸引了他们所有人——
“你们是在找我吗?”
刺客们抬头,看到了酒楼高檐上负手而立的少女。
她披着一件郎君的雪白貂皮短氅,里面粉色裙裾在夜风中飞扬。她手中提着一把刀,自高而下,朝下方的追杀者露出笑。她稚嫩的眉眼中蕴着星火寥寥,目光十分清明,渐渐变得锋利。
刺客们恍然:“是她!”
半个时辰前,高家临时送到张家的消息称,高二娘子是假货。
但无论真假,高二娘子都是张二郎的软肋。
他们得张家几位联手的长辈命令,活捉高二娘子。
刺客们当即丢下手头的平民,凌空朝姚宝樱追来。姚宝樱转身便跳入黑夜,朝东方向奔跑。
她目标明确,眼见是要去盘楼东十字街——从那里进入鬼市。
上方追逃时,下方熙熙攘攘挤在一起的百姓中,一个戴着白狐狸面具的人影逆着人流,朝上方的打斗追去。
小半个时辰后,姚宝樱身在鬼市最高的山段,被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包围。
她一招排山倒海般的招式,让自己身前空出一段地段,也震得这些追杀者面面相觑。
他们脸上覆着黑布。
姚宝樱则负手,手中不知从谁那里抢到的陌刀被她砸到地上,已经见血。
姚宝樱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们,笑吟吟:“我知道,你们涉入了张家内斗。张家请你们来杀人,不过江湖人士牵扯进大世家的内斗,是不是有点被利用的意思呢?你们打算做张家的走狗吗,让整个鬼市都被控入张家的地盘?”
众人惊异,目生警惕,按兵不动。
夜风吹拂衣摆,姚宝樱仍负着手。
有人强闯,宝樱脚尖一踢,地上的陌刀在半空中一转。下一刻,少女身倾,陌刀横在了出头者的脖颈上。
众人暗惊:出头的人,在众人中,武功已是上乘。
姚宝樱以刀相挟,面上噙笑。
她手心其实早已捏汗,面上却学着某人平时的模样,傲然俯视周围一圈人:“我知道,张家一直和鬼市有交易,什么暗榜啊,什么金钱交易啊,你们为了活路,恐怕和张家没少干这些事。但鬼市初建时,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向朝堂、向世家、向张家低头。
“鬼市既然鱼龙混杂,便应该有个我行我素的样子。
“你们现在啊,都要成为别人的看门狗了。”
她轻轻笑:“真是可怜。”
轻飘飘一句,点燃周遭怒火。
一人站出,高声喝问:“你懂什么?你又是何人,凭什么管我们的活法?”
更多的人声道:“小娘子年纪轻轻,口气不要这么大。”
“呵,你今夜也是被追杀的对象。只要张家变天,我们就是赢家……”
姚宝樱朗声:“张家不会变天。而即使变天,你们也是走狗,也依然无法重见天日。”
四面八方的唾骂声在一片死寂后重新喧哗,姚宝樱也有一副唾面自干的本事,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
骂声渐渐小了,终有一人站出来,质问:“你是何人?”
江湖人士包围住这个少女,他们齐声问:“你到底是何人?!”
姚宝樱取出一块腰牌,朝前一亮。
一排排火把所照,青铜腰牌边缘铜绿斑驳,内部雕纹精细,上刻上古神兽,谛听。谛听在传说中代表审判,正如眼前乌檐上被围住的少女,好似也在审判他们。
众人眸缩,窃窃私语声如被中途截断。
而那披着貂皮氅衣的小娘子松开了自己挟持的人,将陌刀推开后退,婉声传遍四方——
“鬼市坊主有令,见令如见坊主。
“坊主操管鬼市,鬼市约束整个汴京的江湖游侠,亦为游侠提供庇护。自三年前坊主失踪,汴京城迎来新主人,江湖人员凋零,后继无人。你们问我是谁?我拿着这块只有鬼市坊主才有的腰牌,我又能是谁?
“在你们真正的坊主回归之前,我便是这座汴京鬼市的代坊主。
“我将重整鬼市,重振江湖,并为身在汴京无路可归、避入鬼市混沌度日的游人们,提供庇护!”
万籁俱寂,某处酒楼的灯烛啪地一下亮起。渐次在鬼市亮起的灯火光照在少女身上,明灭摇曳,像烟火一般静而绚烂。
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年郎出现在鬼市,寻找各方法子,找到少女和江湖客们打斗的地方。他掀开面具,露出赵舜那张清俊的少年脸。
鬼市的江湖客们震惊地望着他们面前的年少女侠,赵舜混在人流中,看着姚宝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