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见不到她,她未必见不到他。
……他不信他天天出现于鬼市,她的眼线会不告诉她。
他亦不信凭她那么好的目力,耳力,她发现不了自己。
张文澜一边因为自己的公务,而决定暂时放开姚宝樱,一边又因为自己的私心,常常琢磨二人该如何重逢。
他想过许多方式与她重逢。
那必然是在他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与她不经意间在鬼市的某处巷口撞到,打一个“巧遇”;或者在某个节日,他衣容鲜亮地从人群中走过,打一个“惊艳”;再或者,她在鬼市的火拼中遇到麻烦,自己英雄救美……
张文澜从未想过,再次重逢,会是“借钱”。
钱,多么俗套的路线。
却又是多么有用的路线。
遇仙楼夜里这段,二楼廊口,火烛相错。
鸣呶把姚宝樱带过来后,姚宝樱那声理直气壮的“借钱”后,张文澜便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姚宝樱。
姚宝樱本就尴尬,此时被他看得,她那芝麻般大的勇气,也快要丢得差不多了。
……要不还是刷盘子吧。
刷盘子还简单一些。
张文澜凉声:“你管我借钱,请别的郎君吃饭?”
姚宝樱一怔。
这,听起来,确实不太好。
姚宝樱寻个借口便想溜走,张文澜忽然伸手来抓她手腕。他手指碰到她腕口,冰凉的触感让姚宝樱惊得差点使出武功。她硬生生按压下去,提醒自己莫要反应过激。
她听到张文澜说:“让你请别的郎君吃饭这件事,并无不可。只是有借有还,你如何还呢?”
姚宝樱:“那算了。而且我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没有请别的郎君吃饭……”
张文澜如同没听到她的拒绝,自顾自说下去:“你若是愿意与我谈个条件,我便不用你还钱。你谈不谈?”
姚宝樱眸子轻轻一扬,悄悄抬眸觑他。
被忽略了很久的鸣呶,在这时晃了过来。
鸣呶很纠结。
作为从小就认识小水哥的妹妹,她从不觉得小水哥是良善之人。小水哥眼睛眨也不眨,就是一个坏主意。她纠结了一路,被小水哥使唤过去监督姚女侠也罢,眼下眼看姚女侠又要被小水哥忽悠走了,鸣呶的良心,让她做不到无视。
鸣呶:“其实,姚女侠非要出这份饭钱的话,可以赊账。我虽然此时没……”
张文澜的目光,冷飕飕地刮向她。
鸣呶滞住。
她实在是有点怕他,又有点胆小。她怯懦的时候,张文澜朝姚宝樱勾一勾手指,姚宝樱就被张文澜勾走了。
姚宝樱走之前,甚至不忘回头安慰鸣呶一把。那少女笑眯眯拍胸脯:“我只是去听一听他的条件,放心。条件不划算的话,我肯定不会让我吃亏嘛。”
鸣呶心想,未必。
……你知道小水哥盯着你,你就逃不掉了吗?
哎,好愁。
不过,小水哥这样对待姚宝樱……
鸣呶迟疑着,陷入深思,想到那日,大水哥和她讲的关于小水哥的情史。
……所以,姚女侠真的是那个让小水哥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吗?
他们真的,那样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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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澜将姚宝樱带去没有人的二楼围栏口吹风。
满堂酒香被风拂开,夜间清风朗月,窗外悬月皎然。即使身上还有没付清的饭钱,向来豁达的姚宝樱也心情不错,在靠向围栏的时候,她甚至跳跃了一下。
张文澜瞥向她。
姚宝樱忙收敛自己的轻松。
借钱的人是不应该这样轻松的。
她沉痛低头,认真重复:“到底什么条件嘛?”
张文澜靠着墙,俯眼看她。
作为总是观察她的他来说,他极快地意识到她的心情不错。
是因为陈书虞,还是因为脱离他的掌控呢?
张文澜垂眼看她:“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呢?”
宝樱:“我收起来了……不对,你信口雌黄!哪有定情信物?我没有和你定过情,你不要诬陷我。”
她警惕看他,藏在怀中的长命缕贴着她心口,烫得她心跳鼓鼓。
但她不认为张文澜知道她拿走了那条飞出的五彩缕。
他在诈她。
姚宝樱睁大眼睛态度强硬,果然,他垂头看了这么一会儿,便放过此事了。
张文澜:“我说的是荷包。”
姚宝樱一怔。
她先提醒:“那也不是定情信物。你不能因为你给出去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就说那是‘定情信物’。这种‘先斩后奏’是不对的。”
张文澜平静看她。
宝樱义正言辞半晌,又想起人家现在是可能借钱给她的大爷,她的态度有问题。她便挤出一丝笑:“……我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