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澜蹙眉,开封府卫士被围住,纷纷拔了刀。鬼市的众人本就不守规矩,跟着出刀。双方看着就要动手了,姚宝樱拨开人流。
桑娘从人群后冒出脑袋,朝一张张愤怒的脸怯怯道:“让一让,坊主来啦。”
少女噙笑的声音飘进来:“怎么这么热闹?再不让开,我就要动刀啦。”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流静了片刻。大家四目相对后,气氛微
弱地松动一些。人群散开,姚宝樱走到了最前面。
她抬目看对面被卫士们护在最后方的青年。
他也在审视她。
她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同。
旁人怕他,她不怕他。
她和这里的旁人都一样。
旁人和他有过节,她也和他有过节。
所以,少女虽然走到了这里,却步履沉重。她盯他的眼神,也称不上友好。
被一群下层的人流堵住路,张文澜倒是公事公办:“本官接到举报,鬼市有拐卖妇幼的可能,特来查访。”
宝樱大脑轰地一空。
一旁的一小摊贩义愤填膺:“胡说!我们早不……不,我们从未干过!”
另一人:“张大人,我们最近有了新坊主。有什么事,你和我们坊主说呗。”
大家七嘴八舌:“鬼市最近安分多了,张大人办案要讲究证据。我们平日交了很多保护费呢。”
隔着人海,少女和青年目光对视。
一息后,姚宝樱镇定下来,打断他们:“张大人,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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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步说话的姚宝樱,和张文澜进了旁边漏雨的木棚屋中。
进了屋,姚宝樱克制自己的焦灼,冷然:“什么举报?大人可否明示?”
论理,他们该去府衙,当堂陈情。
但张文澜不提,宝樱不知,旁人装傻。
姚宝樱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面对身着官服的张文澜审问她。她紧张僵立,询问张文澜的证据何在。
她真的很害怕,自己努力了半个月,一点作用也没有。她真的很担心,自己没办法将鬼市安顿好,迎接容师兄的回归。
“十二夜”在当年刺杀事件后,本就不想再涉尘世。她初出茅庐,如果连鬼市都收服不了,她怎么说服大家相信自己,尝试和朝堂建交呢?
鬼市是污水,她也会怕污水淹没自己。
正好,张文澜那里有检举人。
对方是一个身材矮小、一瘸一拐的黑脸男人。
男人本见官畏缩,却是一抬头,看到对面的首领居然是一个小娘子。他一愣,笑嘻嘻:“小美人,你就该……啊!”
话没说完,张文澜抬手一掌甩去,姚宝樱的手掐在了男人的咽喉上。
长青等侍卫和其他看热闹的鬼市人都站在屋外,朝屋中探目。
好一会儿,屋中的检举人脸煞白:“大、大、大人……女、女、女侠,高抬贵手……”
姚宝樱目光和张文澜一错,各自避让。
闹剧后,那男人收了自己散漫的态度,委屈缩在墙根下,离二人距离很远,一五一十陈述自己的状告。
宝樱:“张大人这边给了证人,我们这边呢?”
她目光如雪,看向木门后围在一起的人群。好一会儿,在少女的厉目下,渐渐有人站了出来。
宝樱:“张大人那边的人说,你们这几个人拐卖妇幼,把人藏在地窖里,混来鬼市卖人。是真的么?如果是假的,我会保护你们。”
运气这一次偏向宝樱。
一次次诘问下,举报人满头大汗。
那人在最后词穷,转而支支吾吾向张文澜求饶:“大人,我是想吞并那片房子,把他们赶走。一帮穷鬼交不起房租,那城隍庙庙祝居然打哈哈,不赶他们走。我、我只好让他们犯点儿事。”
宝樱抬头:庙祝?庙祝在帮这些没有身份的人在汴京生存。
鬼市的被叫来的人登时大怒,最胆小的桑娘忍不住冲出去:“庙祝让我们住下来,也是我们的错?”
当着张文澜的面,大家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
姚宝樱被暴躁的人群挤到了墙角,她也不生气,只透过人流,偷窥张文澜。
那个举报的人大概知道自己会被棍打,梗着脖子骂起人后,又朝张文澜求饶。
但张文澜并没有被人戏耍的怒意。他继续坐着,给他自己倒茶。
宝樱想:是因为这是常态么?
他身为朝廷命官,是不是经常看到这种事?
他可能借机敲打鬼市。
不过,现在的鬼市不再是群龙无首。大家既不会跟朝廷叫板,也不敢在宝樱眼皮下作奸犯科。
他们既然没有犯错,少女便会保护他们的利益,一分不会相让。
好一阵子,吵闹的双方人马推搡着,退出了屋子。
棚间烛火昏昏,姚宝樱腰杆挺直,给自己倒杯茶畅饮:“也许他们先前犯过许多事,在张大人这里前科累累,劣迹斑斑,但如今和以前不同了,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