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脚被缚,奄奄一息。看到他们出现,他禁不住剧烈挣扎,已然挣出了血迹。
姚宝樱眸子一缩。
赵舜大喊:“宝樱姐快走,别管我!他已经疯了……”
姚宝樱听到笑声。
她太熟悉这笑——慵懒,戏谑,嘲弄。
她身边的侍卫们已经拔出刀剑,树林中步出一团发光的、青霜般的人影。
今日雾起深林,瀑布澹澹。
年轻又俊朗的公子金带白衫,袍衫飞扬地从林中步出时,竟缥缈得像一团朦朦胧胧、被烟雾笼罩的鬼物,在这片荒岭飘摇,等待猎物上门。
姚宝樱一时恍惚,想到了数年前的初遇。她恍惚地在一瞬间鼻尖发酸,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念他。
原来除了担忧,亦有思念。
姚宝樱突然涌出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并非他们的计划。但她仍在短暂犹豫后,勉强定神,放软姿态:“阿澜公子,别闹,我们回家。”
不提宝樱身边的侍卫皆有些诧异地看姚宝樱一眼,远方被挂在树上的赵舜眸子也轻轻晃了一下。只说此刻,张文澜本带着一些笑影,在盯向她时,眼睛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他收了那妖鬼般的笑,眉目暗下去,轻声:“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第150章 只为须臾片刻欢25
张文澜第一时间发现了姚宝樱的头发变化。
变短了,杂了。
往日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注重打扮她,注重为她编发髻、为她扎花饰珠。他知道姚宝樱不在意这些,但他在意,他喜欢将她养得精细些漂亮些。何况她过完年也不过十九,这般年纪的小娘子,怎会完全不爱美?
但昔日那长度至少到腰的长发,缩水许多。她为图省事梳了马尾,即使如此,仍有些碎发扎不进去,在耳畔被风吹拂,拂到她那带点雀斑、被此处凉风细雨吹得微红的鼻头上。
她眼睛也是水淋淋的。
跟着她的那十来个侍卫是赵舜的人,他们已然拔刀,姚宝樱还坚持着没有拔出背后那把刀,没有朝他挥出武器。
所以……何必呢?
姚宝樱目光闪烁:“你不必管我的头发,你只消说明你眼下为何如此。若是有难处,我们解决便是。阿澜公子,不要把路走绝,将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一步。”
她的头发与他无关吗?
也许是瀑布声与风雨声太大了,张文澜的声音浸在其中,带着一种缥缈感:“你的所有,都与我有关。”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
姚宝樱为此一怔,更加无法拔出身后那把刀了。
她身边的侍卫们见到自家太子被悬挂捆绑,树林深处处处金丝。他们不敢走入陷阱,便频频以目暗示姚宝樱。
而姚宝樱竟然重复道:“阿澜,跟我走,好不好?”
张文澜不语。
他盯着她脸颊上拂动的碎发,已然将她身上可能发生的事,猜到了七八分。
所以说,太聪明,对人性太了然,常常让他心怀暴戾。
如今江湖上必然流传起玉霜的传说,哪怕张漠、姚宝樱、云虹,甚至秦观音都为他隐瞒过他与玉霜的关系。但这些人竟然不懂,他与玉霜的母子关系,他与张漠经历的背叛,是根本隐瞒不住的。
只要有一个人希望他们受到猜忌,真相就一定会被挖出来。
可怜这些年,竟然努力藏了三年……
不还是被长青一语道破了吗?
恢复记忆的长青知晓,江湖人就会随之猜忌,姚宝樱若有意为张文澜争取江湖人的信任,自然会受到江湖的排挤。
想来她的头发,都是在这个过程中断的了。
你看,他猜得到一切。
但那又如何呢?
青天之下没有秘密,张文澜真的很想问姚宝樱,她当年在太原城见到的张漠,是如何模样。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张漠走散,多年后她与张漠在张宅中相认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在知晓张漠命不久矣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当年之事是张文澜的恶果?
当他将她囚于张宅,处处限制她威胁她时……她为何不说出来呢?
那把刀刃,不应该刺向他吗?
倘若他当初便为此而死,又怎会有今日的痛至麻木呢?
姚宝樱紧张地观察着此地情形。
张文澜始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发呆。发呆着,他好像又开始神游天外。
他的眉目在烟雨中更为悠远飘离,而自家二郎不说话,张文澜身边那些侍卫们,也一动不动。
于是姚宝樱和身边侍卫有机会发现,大明山的树林已经被张文澜改造过了。
这里的金丝,穿插束于树身间,由上至下,将树切割出了无数空间。而姚宝樱说两句话的功夫,她偷偷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弹了一道带着内力的指风,去试一根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