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一走,她便虎起脸,不愿给他一丝笑容了。
张文澜心情却不错,一边翻书,一边与她说话的语气都温和几分,不像平时那样疏离:“旁人走了,你也不必再做戏。你有何贵干?”
他说完,一顿,道:“我说‘有何贵干’的意思,是问你有什么事找我。”
姚宝樱:“……”
她瞪大眼睛,好是不忿:“你太瞧不起人了吧?我会连这么简单的话也听不懂?我也是读书的……我不过是大部分时间用来练武,认字读书才马马虎虎。你拿别人的弱势嘲笑,是不是不太好?”
张文澜奇怪:“我何曾嘲笑你?”
姚宝樱昂头:“你拿那么浅显的话来解释,我看你,就是瞧不起人,挑我的不好。”
张文澜自书后抬眸,盯她片刻。他凉凉道:“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寻衅滋事。”
姚宝樱心头一惊,想他可太敏锐了。
她口上笑:“难道我就不能是这样的人?难道我与你说两句闲话,你都没耐心?”
她悄然观察他对自己的态度,显然心里仍怀疑他总抓捕自己的动机。
眼下她是真看不出来他对她有丝毫余情。
因他眼皮不抬,抑扬顿挫地开始:“长青——”
“别别别!”姚
宝樱被他吓到,跳起来伸手探身,捂住他嘴。
他竟也不躲,温热的气息拂在少女掌间。他不容一丝不体面,被捂嘴,便收了音。然而姚宝樱仍感觉到他那气息拂在掌心的湿润感。
姚宝樱忍下手心的痒意。
她小声哀求:“别这样不近人情嘛,张大人。我被长青他们跟了好几日,实在好烦。你就让我躲躲懒吧,你忙你的事,我不打扰你,成不成?”
张文澜眼睛微动。
姚宝樱没看懂他的眼神:“你眼瘸了?”
他脸色便不太好了。
温热的气息起伏,他在她掌下开口,像蛇的舌尖伸长:“你……”
他的气息一动,姚宝樱便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她的脊背挺直,手心紧握,仰头看他。
张文澜的话说完了:“你做梦。”
姚宝樱大恼:“张文澜!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人了吧?”
张文澜垂目盯着自己掌心捧着的书卷,垂下的余光,扫到她的发带。他手指蜷缩,用力得整只手心发痛。但他仍清清淡淡,好似真的要和她划出界限:“你若无事,便走吧。”
姚宝樱:“怎么无事?我有事,和你商量。”
他抬起眼眸,眼睛染上湖水的清波暗影。
姚宝樱手撑在窗棂上,朝上一跃,便翻跳进入,进入这间书房。她后方水上长桥后的侍卫们,对上窗前二郎清幽的眼神,这才退后。
姚宝樱坐在桌上,板着脸,俯望不近人情的张二郎。
张文澜:“你要与我商量何事,小慈?”
姚宝樱一噎。
她想找的借口,在他的恶毒下很快找到了:“我要与你商量一下,这个‘小慈’的称呼。”
张文澜将书卷扔到桌上。
他朝后仰身,背靠梨木椅,双手叠于膝间,狭长眼眸微挑。坐在桌上的少女,便清晰地俯视到他的面容与衣着,那种与身上官威毫不相贴的气质——竹影玉骨,风流天成。
渐渐地,张文澜一手抵着下巴,长睫毛眨啊眨,由刚才的不配合,变得配合多了:“这称呼如何不好?你不喜欢?可是高二娘子的芳名正是‘高善慈’,我如此称呼,方可坐实高二娘子没有被劫走之事。否则,你是谁呢?高二娘子又在哪里呢?”
姚宝樱:“一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你叫几声名字,就能确定的吗?万一真有紧急事情,你大喊‘小慈’,我反应不过来,错过紧急事情呢?”
张文澜虚心请教:“何谓紧急事情?”
姚女侠鼻子朝天:“比如你的作奸犯科被旁人发现了,正义官员们要杀死你,你喊救命。那时候你喊‘小慈’,我就很容易反应不过来。那你死得多冤。”
张文澜笑了:“原来我遇刺,你会救我啊?”
姚宝樱:“……你听话的重点真的好怪!我的意思是那个吗?我才不会救你呢。”
她说:“……我不会救恶人。”
午后春日,一阵凉风袭来。张文澜眼中神色一瞬间僵硬,在春日下,结出冰碴子一样的寒气。
他目光扎向她,她很倔强,偏头躲开。
眼见着说下去,二人少不得吵架……张文澜轻轻吸口气,心想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和她吵架。
张文澜便继续笑。
他笑声清哑,幽静柔和。轮到姚宝樱吃惊地扭头,睁大眼睛看他:疯了吧?这都能笑出来?
他仰头看她,目中噙笑:“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不叫你‘小慈’,我又能叫什么呢?恐怕我习惯的称呼,你会听来厌恶,不愿意我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