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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时(68)

连一直旁观游离的长青目光都挪回来,看向三族叔:……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们看向二郎,却见浩荡雨雾下,二郎一动不动。

姚宝樱频频看他,朝他使眼色。

他却侧过脸,不接姚宝樱的目光。他跪得笔直,脊骨苍青,他脾气硬起来,真的不好惹。他目光轻慢地落在天地浩雨间,像是执拗地生着一场气,执拗地要受一场罚,借此证明些什么。

雨水在睫上眨落,宝樱愣住。她因为他这样,也生起了气——他有病!

三族叔着急:“还不快!”

他深知自己压下张文澜的机会并不多,见那几个侍卫不动,便喝自己身后的侍卫动手。他的人手自然摩拳擦掌,朝跪在雨地中的青年奔去。

手中棍棒,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但是棍棒抬起,却压不下去——

暴雨冲刷下,他们看到张二夫人挡在二郎身前,手朝上按住那木棍。她那一身乱七八糟的武袍湿漉漉贴着纤薄身子,眼睛却如冰石,带着一腔恼怒,一腔倔强。

雨如落星,星入银池。水花蔓延照着四方灯火,宛如金鱼游走。

侍卫们惊异,廊下躲雨的侍女们噤声。

滚滚春雷在天,少女声音在寒夜密雨中清脆又凌厉:“谁也不许动我夫君。你们要罚,我一力承担,和我夫君全然无关。”

三族叔:“夫妻本一体,你错即他错。”

姚宝樱朗声:“夫妻本一体,罚我即罚他!我来领罚!”

哗然水声中,张文澜沉默,又缓缓地抬起眼,透过烟雾水汽,看向那护在他身前的少女——

她夜会张漠。

她怎么还敢保护他。

三族叔涨红脸,再下命令时声嘶力竭。张二郎忤逆他也罢,凭什么一个高家二娘子,就敢将他不放在眼中?

三族叔:“她既然要替二郎,就让她替——”

围观的侍女侍卫们都觉得不太妥,有心想拦。但距离使然,他们拦不住,此地又没有比三族叔说话更有声势的人。那高家小娘子仰着脸,压根不知退,也实在不懂事。

三族叔的手下迫不及待挥棒。

到这个时候,张文澜都盯着姚宝樱,在恍神。

直到一声“砰”,棍棒磕在姚宝樱肩上。木棍劲凶,她肩头一颤,被打得趔趄一下,跪了下去。雨水砸入张文澜的眼睛,他的眼皮跳了一下,眼中血丝倏地如朱砂疯溢,朝整个眼眶扩去。

长青等人一下子肃了脸。

姚宝樱虚跪在地,浑身被雨浇得落汤鸡一般。雷电在半空中交替,她仰着脸,唇色发白:“再来——”

不长眼的棍棒当然要继续。

然而这一次棍棒没有落下时,雨中响起青年冷冽森寒的声音:“长青——”

侍卫们早就在等这声命令,当下入场。动手的大部分人被阻拦,有人趁乱捡着棍棒,还想讨好三族叔,要再打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那木棍。

姚宝樱跪坐在地,怔愣间趁机向上瞥一眼,她清晰地看到那只手苍然修长,骨节微屈间手背青筋绷直。那手虎口处朱砂痣鲜妍,只是没戴平时的玉戒指。

张文澜:“放肆。”

他语气仍是幽静的,连点力度都未加,但大约鉴于平日风度,被拦的手下一时生怯。

三族叔:“二郎你做什么?!”

姚宝樱看到青竹色的衣摆从自己身旁擦过,张文澜走到自己身前,站在了自己前面。

张文澜:“族叔家的伯言,一个月前往幽州走了一趟。幽州如今是北周和霍丘相争的兵家之地,伯言一个文士,跑那里做什么?是为私事,还是公务?若是私事,怎么我不知。若是公务,怎么我也不知?”

三族叔倏然色变。

连跪坐在地的姚宝樱,都听出了张文澜这句话的自负——若是私事,张二郎如今几乎把控了整个家族,家族之事怎么不请教他;若是公务,张二郎自认为自己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汴京上下事都绕不过他。

如此狂妄,可也是事实。

三族叔:“我们在说高二娘子夜闯之事,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何意?”

“随意聊聊而已,”张文澜十分平和、文静,声音如玉石撞于海滩沙地上,清中带哑,却在雨中清晰无比,“高二娘子不是自辩了吗,没有夜闯,只是我夫妻夜间散步,惊扰了众人了。如此小事,三叔大张旗鼓,本就可笑。我给三叔面子,去祠堂而已,只要三叔消气就好。三叔看起来,却是要给我们夫妻二人难堪。”

三族叔愤怒无比。

尤其是他的手下被那些侍卫们拦住。

许多人去请更多的人过来,但三族叔并无把握。

尤其是……张文澜方才说他儿子之事,戳中他心中的秘密,让他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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