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春华(143)
自然,略去了自己主动上前挑衅的细节,只将云裳描绘成一个仗着汝阴王权势、目中无人、讥讽于她的轻狂女子,又将汝阴王说成是全然偏袒、毫不将裕国公府放在眼里。
“……爹爹!”徐嫣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声音凄楚哽咽,“那云裳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舞姬,仗着几分颜色,便如此轻狂,竟连爹爹您、连我们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还有汝阴王竟然那般护着她,女儿何曾受过这等羞辱?这口气,女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我绝不要看到那贱人顺顺当当嫁入王府,风光得意!”
徐昊听得眉头紧锁,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他素知女儿性子娇惯,言语间或有夸大之处,但那云裳的存在以及汝阴王对其的维护,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一个无根无基的孤女,竟能引得堂堂亲王如此回护,甚至不惜开罪国公府,此女心机手段,绝非寻常。
更让他不悦的是汝阴王的态度。
即便女儿有不是,他褚霁也该看在裕国公府的面子上,稍作回圜,而非一味偏袒那个女子,折辱他的嫣儿,这岂不是明晃晃打他徐昊的脸?
他扶着女儿坐下,沉声道:“好了,为父知道了,莫再哭了,仔细哭伤了身子。”他沉吟片刻,指节轻轻敲着紫檀木桌面,“一个舞姬,竟能引得汝阴王如此回护,倒有几分手段,只是这王府的门第,岂是那般好进的?”
徐嫣抽噎着,急切道:“爹爹,您定要想个法子,绝不能让她如愿!”
徐昊久居朝堂,自然深谙权势平衡与制衡之道。
他半蹲下身在,双手扶着她的双臂,叹了口气,“嫣儿,你需明白,汝阴王身份特殊,又深得圣心,大皇子失宠后,他如今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明着与他为难,或是直接对那女子出手,非但难以奏效,反而落人话柄,非是上策。”
徐嫣抬起泪眼,急切道:“难道就任由她如此嚣张?女儿这口气就白受了不成?”
“自然不会。”徐昊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他踱回书案后,缓缓坐下,“这世上很多事情,未必需要真刀真枪。尤其是这婚嫁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时更需要些顺势而为的外力。”
徐昊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我朝与周边异邦,素来有和亲联谊以示恩宠的传统。为父记得,西北回鹘部,近年来颇为恭顺,其使团不日即将抵京朝贡。听闻,回鹘王有一位胞妹,名为仓央兰茹,年方二八,不仅容貌殊丽,被誉为‘草原明珠’,而且性情爽朗,颇识大体。若此时,她自愿和亲,陛下为了彰显气度,安抚四夷,未必不会考量。汝阴王年轻有为,身份尊贵,尚未正婚,岂非是最佳人选?”
徐嫣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连哭泣都忘了。
徐昊站起身踱了两步,缓缓道:“再者,即便没有这和亲之事,陛下近来亦常忧心诸位皇子亲王内宅空虚,子嗣不丰,非国家长治久安之福。宗室之中,乃至勋贵之家,未必没有德容言功俱佳、身份匹配的淑女。若是太后或皇后娘娘体恤,下旨赐婚,为王府择一贤良侧妃,先行主持中馈,也是理所应当。届时,即便那云裳日后真有造化入了王府,上头早有身份尊贵的侧妃压制,她又岂能翻得起浪花?终究不过是个侍妾之流,又何须我儿为她动气?”
他没有把话完全说透,但其中的关节谋划已清晰无比。
无需自己亲自出面喊打喊杀,只需在合适的时机,由那些与裕国公府交好、又能在陛下、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老臣、宗亲、命妇们,不经意地提上几句,无论是提议接纳回鹘和亲之请,将那位公主指给汝阴王,还是从宗室贵女中择选贤淑之人赐婚侧妃,都足以在汝阴王和那女子之间埋下一根刺。
即便汝阴王心中不愿,面对皇命、国事、孝道,又能如何?
“爹爹的意思是?”
“此事你无需再管,更不必再与之置气,没得失了身份。”徐昊看着女儿,语气缓和下来,安抚道,“你只需记住,你是我裕国公府嫡出的县主,金尊玉贵,你的体面,就是国公府的体面。那等微贱之人妄想攀附的青云路,为父自有法子叫她走不成,你且安心静待佳音便是。”
徐嫣得了父亲这番保证,心中怨气稍平,虽仍有些不甘,但也知道父亲出手,必不会让那云裳好过。
她拭了泪,依偎在父亲身边,她倒要看看,待到异邦贵女或宗室千金入了王府,那云裳还能否如今日这般得意。
“徐安。”他低声唤道。
一直静候在门帘外的老管家徐安立刻悄步而入,垂手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