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春华(167)
谢歆然猛地转过身,盯着秋纹,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到那时本宫算什么?本宫的孩子又算什么?温熹贵妃若成了太后,她会如何对待本宫和本宫腹中的孩子?”
“别和本宫说温熹
贵妃待人宽和,那都是面上的,真到了那时,她巴不得赶尽杀绝,本宫就算了,本宫的孩子又当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存活?”
秋纹被她眼中骇人的光芒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不敢接话。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这般顺遂。”谢歆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护着小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他们的婚事必须拖下去,本宫不可能让他们如意。”
“娘娘,”秋纹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低声劝道,“陛下亲自下旨赐婚,婚期会由钦天监正使梁大人选定,想要推迟谈何容易?若无正当理由,恐怕陛下也不会听娘娘的。”
“正当理由?”谢歆然冷笑一声,美眸中精光闪烁,“想要寻个正当理由还不容易吗?陛下年纪大了,这几年越发迷信,稍大点的事都要问钦天监的意思,更何况事关龙嗣的事。”
“秋纹,你去将本宫那紫檀匣最底层的那几份文书和那枚翠玉扳指取来。”
秋纹依言照做,娘娘入宫前后,费尽心力搜罗了不少宫中秘辛与朝臣阴私,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动,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你可知,洪通海的侄孙去年是如何补上那个六品武官缺的?”谢歆然语气平淡,“他上任不过三月,剿匪时所斩获的贼酋首级,实则是无辜佃户的脑袋用来充数邀功罢了。”
“三年前的选秀,江南盐商陈科暗中向洪通海行贿万两,洪通海收下钱财,将陈氏女安排进宫,后来担心行贿事情败露,寻了个由头,将其发落到掖庭,使其染疫,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这桩桩件件的腌臢事,非是本宫不知,只是轻易不用罢了。”
秋纹低着脑袋,不敢接话。
谢歆然冷笑一声,除此之外,洪通海通过他养的那些个干儿子们,与外省官员秘密往来的证据,她手上可有的是。
这些事情若全数翻出来,一件连着一件,一人拖出一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查越多,足够他死上几次。
“娘娘……”秋纹有些犹豫,“洪公公在宫里也算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这些当真能够威胁到他吗?”
“这些东西足够让他洪通海死无葬身之地。”谢歆然语气森然,“陛下念旧,待他宽厚,可若知晓他背地里这些勾当,尤其是牵扯上人命和欺君之罪,你说,陛下还会保他吗?”
她将卷宗缓缓推至秋纹面前:“你将此物送到洪通海面前,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谢歆然又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礼单,上面罗列的并非寻常金银,而是京郊两处极膏腴的皇庄田契,并江南三处丝织作坊的转让文书,“再将这个给他,算是本宫一点心意。”
恩威并施,软硬兼吃,洪通海若是再不识时务,就别怪她把这些事都捅到陛下面前。
“他洪通海的百年身后名,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也在他今日一念之间,让他仔细斟酌。”
言罢,她松开手,仿佛耗尽了力气般,重新倚回榻上,闭上双眼挥了挥手,“今夜不是他伺候陛下,趁还没落灯,去吧。”
*
夜深了,今晚陛下留了新提拔的徐公公当值,洪通海便早早回了居所。
借着檐下昏暗的红灯笼,可以看见两个小太监从院外走进来,一个胖得像个球,一个瘦得像竹竿。
打头的胖太监手里端着一个盛着热水的赤金脸盆,后头跟着一个端着白银脚盆的太监。
这两个是洪通海收的干儿子,平日里也在司礼监当差,对于他们来说,伺候好洪通海比伺候好陛下都重要,因此分外殷勤。
两个太监轻手轻脚地在门外停下,互看一眼,轻手轻脚地将门吱呀一声打开,坐在卧房正中椅子上的洪通海一身疲倦,正半闭着眼打瞌睡。
他们俩站成横排,捧着盆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像两根木头桩子。
过了半晌,洪通海囫囵几声,从瞌睡中醒过来,两个小太监立刻一拥而上,一个殷勤地给他取帽子、脱鞋,另一个蹲下身子将面巾在脸盆里漾了漾,轻轻一绞,然后将那团面巾一抖,摊在掌心,半蹲着身子给他擦额头。
“干爹,荣妃娘娘身边的秋纹姑娘求见。”外头院子里守门的小太监拉着嗓子禀道。
洪通海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把自己的脚擦干,然后重新套上鞋子和帽子,“请她进来。”
“洪公公。”秋纹走进屋子,扫了眼两旁一胖一瘦两个小太监,抿了抿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