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春华(182)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连手中的托盘都因她的颤抖而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滚开!”谢歆然猛地挥手,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药碗“哐当”一声脆响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弄脏了华贵的地毯,留下难看的斑渍。
她眼神厌烦地盯着窗外灰蒙蒙、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留下几道新月形的血痕,“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难道连老天爷都要站在那个贱人那边,帮她阻止本宫不成?”
她不能等,也等不起了。
“姜伯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谢歆然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秋纹,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钩子。
秋纹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娘娘,雨势实在太大,宫禁也比平日森严了许多,各处通道都有侍卫值守,奴婢不敢轻易再去联系,怕引人注目……”
“没用的东西!”谢歆然低声咒骂,那声音从齿缝间挤出,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抚着闷痛的胸口,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狠绝,“不能再等了,这雨总有停的时候。你去想办法,无论如何再递个消息给姓姜的,告诉他,等雨一停,必须动手。若是他再敢拖延,或是走漏半点风声……”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宫外那个宝贝孙子……哼!让他自己掂量!”
秋纹伏在地上,颤声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想办法……”
与此同时,春坊内云裳也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幕。
雨水顺着琉璃瓦檐淌下,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汇成一道道急促的细流,奔向低洼处。
她身上披着一件淡青色的软绸外裳,脖颈处镶着一圈的兔毛,秀眉微蹙,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褚霁留下的那枚羊脂白玉佩。
自从那日在宫中点醒陛下,导致重华宫被围、谢歆然惊惧落水以致小产后,她心中并未感到丝毫轻松或胜利的快意,反而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预感,如同这压城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谢歆然此人,她虽接触不多,但从其往日行事和此次构陷贵妃的狠辣手段来看,性格偏执狠戾,锱铢必较。
如今遭受如此重创,失去赖以依仗的皇子,被陛下禁足降位,几乎断绝了所有前程和恩宠,她岂会甘心引颈就戮?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一个陷入绝境、尤其是像谢歆然这样内心早已被嫉妒与怨恨填满的人,她最可能做的,绝不是反省自身,而是不顾一切的、毁灭性的报复。
她会报复谁?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她一直以来最为忌惮、也最为怨恨的温熹贵妃。
虽然陛下已下旨禁足谢歆然于重华宫,但谢家盘踞朝堂多年,树大根深,在宫中经营日久,岂会没有几个不为人知的暗桩?
若是谢歆然不惜动用这最后的力量,行那鱼死网破之事,褚霁领兵在外自顾不暇,又有谁能护得住温熹贵妃?
次日,下了两天多的雨,势头终于渐渐弱了下去,不再是瓢泼之势,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像一块拧不干的湿布,灰蒙蒙地笼罩着皇城。
云裳递了牌子请求入宫,以向太后请安。
寿康宫内,熏香袅袅,气氛宁静祥和,云裳穿着得体而不失雅致的宫装,言行恭谨地坐在下首。
在得体地回答了太后的温和问询后,她话锋微转,状似无意地提道:“汝阴王一去便是大半月,温熹贵妃膝下只有这一子,不知太后可否允准臣女日后时常去永华宫陪伴贵妃娘娘说说话,也好慰藉汝阴王征战肃州时的寂寞。”
太后虽深居简出,常年礼佛,看似不问世事,但对宫中暗流涌动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
“难为你有这份心,想得如此周到。”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透着了然,“贵妃性子静,不喜人多喧闹,你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多谢太后。”云裳心中一块石头稍稍落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有了太后这句默许,她日后频繁出入永华宫便有了正当且不会引人疑窦的理由。
从寿康宫出来,云裳并未耽搁,便直接去了永华宫。
永华宫果然如她所料,甚至比想象中更为宁静,处处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淡漠,殿前的花木未经精心修剪,带着些自然的野趣,却也显露出几分无人频繁打理的寂寥。
宫人不多,行动间格外轻缓,说话声也低低的,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温熹贵妃见到她,确实有些意外,美目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并未拒绝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