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死的第三年+番外(42)
裴迹之手攥着软枕的芙蓉锦,手指深深陷入软枕中。
他妻子死的时候,没有孩子为她摔盆。
那么热闹的一个葬礼,冲着国公府门匾来吊唁的人挤满灵棚,却没有几个人真的为她伤心。
他甚至没有资格替亡妻鸣不平。
是他生前没有给妻子足够的爱。
如果他这三年的爱不是假装,为什么会让沈亦谣那么孤零零地离开呢?
沈亦谣是个心狠的人,她父亲死的时候。裴迹之是陪了她一道去檀州的。
她母亲是个性格很柔顺的人,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晚。
第二天沈亦谣就打起精神去灵堂上安排父亲的后事。
她那些叔叔欲言又止,没到头七就试探着问遗产的处置。被沈亦谣厉色瞪了回去。
过了头七,沈亦谣召集族亲,带着母亲一道在议事堂处理遗产。
议事堂里吵成一团,沈亦谣父亲做官,她那些叔叔投了钱在沈亦谣父亲名下的庄子里头,避税钱。
因为是亲戚,字据不明,都是糊涂账。
沈亦谣一笔笔算账,将叔叔在父亲庄子里贴的钱补了回去,要同他们彻底切割。
叔叔不同意,指着沈亦谣鼻子骂她利欲熏心、骂她不孝敬长辈。
沈亦谣拍着桌子,哪怕日后再不往来,让利割肉也要让叔叔退了庄子的分成。
晚上沈亦谣终于缩在被子里流泪,裴迹之搂着她,问她是不是同叔叔关系不好,为什么非要叔叔退。
沈亦谣摇着头,说她母亲性子太软了,她是为母亲争。若是此时不分清楚,日后母亲定然会被欺负的。
还好那时候分得清清楚楚,沈亦谣死后那些叔叔才没闹得过分。
裴迹之捂着脑袋,隐约想起沈亦谣当年丧父后那次流泪的样子。那时她甚至分不出神为自己丧父伤心。
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呢?
“抬起头来。”头顶沈亦谣的语气有几分严厉。
裴迹之下意识地仰起头,就见一方手帕晃晃悠悠从天上掉下来,盖在了他脸上。
“擤擤鼻涕吧。”沈亦谣手指节屈起,在裴迹之红红的鼻头上一刮,原本就有些艳色的眼眶泛红,更显出楚楚可怜。
沈亦谣“啧”了一声,难怪大家都觊觎寡妇,这小模样。
忍不住揶揄道,“五品鼻涕虫。”
“你。”裴迹之一时被噎住,一边擤鼻涕,一边用兔子眼睛瞪她。
第32章“有个坏消息。”
“好了好了。”沈亦谣顺势在床头坐下来,“你怎么没给绿竹安排出府去啊?她年纪也大了,本来也不是国公府的人。”
裴迹之手撑着榻侧躺下来,“我问过她了,她自己说的自己也没什么手艺,就在院里当个管事丫鬟挺好的。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出去盘个铺子也不乐意。”
沈亦谣敲敲裴迹之的发髻,“我这就要说说你了。谁愿意给人一辈子为奴为婢啊?她不接你的安排,是因为你安排得还不够多。像绿竹这样的姑娘,不要问她要什么,她选不出来,人都有安于现状的本性的。直接盘个铺子,交到她手里,绿竹学东西快,直接把事儿交到她手上,自己就会承担起来的。”
裴迹之白了她一眼,“我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干什么?”
沈亦谣没理裴迹之的小话,走到账册边,“拿我的嫁妆钱去买吧。西市里鱼龙混杂,买个东市的脂粉铺子刚刚好。要买的,不要租。绿竹乐意嫁人也好,不乐意的话就给她还籍了,女人一个人也能过活。再给她买个院子,要靠近宣德门的,那边地势好,下雨天不容易积水,要是想出京城,十年后卖了没准能翻一番。”
裴迹之看她连十年后的事情都想好了,俨然一副安排后事的样子,心里头有些怄气,没好气地说:“十年后我朝在不在都不好说呢。想这么远。”
沈亦谣随手捡了个桌上的镇纸扔过来,“你真敢说啊。不怕隔墙有耳。”
裴迹之笑吟吟地双手在空中一合,刚好将镇纸握在手里,“世事无常啊沈亦谣。这我可比你明白多了。”
“无常就要多打算。”沈亦谣翻了翻桌上的账册,“那就给她去益州置点业好了,那边地势险,要出事也出不到那边去。”
“都死了一回了还操心这么多,你下了地狱也是个做牛头马面的命。”裴迹之越听越气,猛地一翻身,屁股落在床上,跟条鲤鱼似的从床上弹起来。
沈亦谣转过头来,正好瞧着裴迹之按着屁股趴下来,“别动弹了,早点歇了。”
床边的烛被冷风吹熄了,眼前瞬间黑下来。
裴迹之头压在枕头里,没敢问出心头那句话。
那我呢沈亦谣,你对我还有牵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