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204)
值房到广业斋不过百余步路,那撞见阿朝来寻谢临洲的学子刚跨进斋门,还没把身上的棉袍脱下来,就被围了个严实。
靠窗的书桌旁,几个正对着课业皱眉的学子立马丢了笔,连带着坐在角落翻书的人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你刚从值房回来,真见着师郎了?是不是和沈长风说的一样俊,一样俏、”
那学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笑意,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我在值房和夫子探讨课业上的问题,就见师郎拿着食盒进来,后来夫子打发我们出来了。我们两个就站在值房外头,偷偷的听,师郎语气软和的,夫子那么温柔,我都没敢多听,赶紧就回来了。”
“哎哟,这可真是少见。”一个穿烟灰色长袄的学子没忍住拍了下桌子,声音里满是感慨,“往常都是夫子忙完了直接回府上去,师郎主动来国子监寻夫子,我这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旁边另一个学子跟着附和,手里还把玩着一支玉簪:“这你就不懂了吧?上回休沐日,我去采买笔墨,还见着夫子陪着师郎在书铺里挑书,夫子连买书都顺着师郎的喜好来,那恩爱劲儿,旁的人看了都觉得暖心。再说了,师郎性子温和,又知书达理,跟夫子本就般配,也就是师郎方嫁进来的时候还有人嚼舌根,现在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接了过去:“现在京都里眼睛有颜色的人可越发多了。你没瞧见吗?前几日吏部李大人家的公子成婚,李公子便是娶的异族之人,那眼睛是绿色的,可好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闹,连窗外的寒风都似被这暖意挡在了外面。
有个学子忽然想起什么,对旁边和王生讨论的沈长风道:“长风,师郎今日都来了,你长风轩的糕点,什么时候送给师郎啊,再过一会,师郎恐怕要走了。”
正与王生说着阿朝如何如何对谢临洲好的沈长风,听到这话,一拍脑子,“唉,还是你小子脑袋记得清楚,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走去送东西了。”
上回送糕点,师傅没要,他分给了广业斋的学子,今日恰好打听到师傅不回家用膳,他猜测师郎可能回来,让小厮去长风轩特意拿了最畅销的糕点。
“可要快点,瞧着,待会是要下雨了。”
沈长风话音刚落,拎着写着长风轩三字的糕点往值房的方向。
刚迈出两步,头顶的云层就沉得愈发厉害,风裹着湿意扫过衣襟,他下意识把糕点往怀里又紧了紧,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值房的门虚掩着,里头隐约传来说话声。
沈长风轻轻叩了叩门,就听见谢临洲温和的声音传来:“进来。”
他推门进去时,身上与手里的油纸包依旧干爽。
谢临洲正坐在案前批阅文书,见他这副模样,放下笔起身:“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回斋舍歇息?”
两人缠缠绵绵着,忽的听到外面来着,不好再那般亲密,汉子回到了案前,小哥儿则是喝茶。
一旁的阿朝刚端起茶盏,瞥见沈长风手里的油纸包,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惊讶的神色:“长风这是,这是带了点心来?”
“可不是嘛。”沈长风把油纸包放在桌上,“上次送的师傅没要,分给学子们了。今日听说师傅不回家用膳,猜着师郎你可能在,特意让小厮去长风轩拿了最受欢迎的几种,想着你们忙起来也顾不上吃些甜口。”
谢临洲笑道:“你倒是有心,近来铺子生日如何?”
阿朝没有把油纸拆开,给沈长风倒了杯茶,“来,长风喝口茶,润润嗓子。”
一杯茶下肚,嗓子温润了不少,沈长风笑道:“好着呢,供不应求。”
三人围着桌案闲聊起来,沈长风说起广业斋学子们近日的趣事,谢临洲偶尔补充几句,阿朝听得认真,时不时插问两句,屋里温馨无比。
浅聊了会,阿朝抬眼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案上的沙漏,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说罢,朝着沈长风笑了笑,“长风往后得了空,和窦唯他们来谢府玩玩。”
谢临洲起身送他到门口,并把油纸包塞在他手中,叮嘱道:“路上小心些,这糕点带回家去,你慢慢吃。”
沈长风也跟着起身,挥了挥手:“师郎慢走,下回铺子出了好点心,我第一时间送给您。”
阿朝应了声,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国子监朱红色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他便已撩起马车的棉帘,弯腰坐了进去。
“欸?”车座上的年哥儿正抱着暖炉摆弄,见阿朝放在一旁的糕点,惊讶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连手里的暖炉都忘了放回膝上,“少君,你何时买长风轩的糕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