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289)
谢珩听着,眼睛渐渐亮了,先前的焦虑消散大半,他攥着卷子的手也松了些:“这法子好,既不违逆他爱读经义的习惯,又能让他接触实务,比我硬劝管用多了。明天我就找秦砚谈,下次实践课亲自盯着他去,再给他布置篇经义与实务结合的策论,过几日咱们再碰头,看看他的进展。”
谢临洲点点头,将卷子递还给他:“行,有问题咱们再商量。眼下离乡试还有几个月,好好引导,他定能赶上来。”
晚风再次吹过海棠树,几片嫩红的花瓣悠悠落下,落在窗边的缝隙。
谢珩收好卷子,拍了拍谢临洲的胳膊:“那我先去准备典籍,你也早些回家吧,别熬太晚。”
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谢临洲坐在椅子上,让青砚给自己磨墨,他给萧策与窦唯写去书信后,天色全暗了。
他动了动筋骨,“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主仆二人离开国子监,在夜色中往谢府的方向去。
马车轱辘碾过京都的青石板路,夜色渐深,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车窗,在谢临洲指间的教案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刚收起教案,就听见青砚轻声禀报:“公子,快到谢府了。”
掀开车帘一角望去,果不其然,谢府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正亮着,橘红的光晕里,阿朝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裹着件浅青色的披风,手里攥着个暖手炉,时不时踮起脚尖往马车来的方向望,眉宇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
原该是戌时就回的人,此刻已近亥时,任谁都会挂心。
马车刚停稳,谢临洲便快步跳下车,阿朝也立刻迎了上来,伸手就去探他的手背:“夫子,怎么回来这么晚?手都冻凉了。”
说着便把暖手炉塞进他手里,又拉过他的胳膊往府里引,“先前就说了有什么事儿带回府上做,我也能照料你,你瞧瞧这天色,若是再晚一些,你怕不是要在国子监住下了。”
谢临洲任由他拉着,指尖触到暖手炉的温热,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这个月刚实行改革,下值也晚一些,往后我都把事儿记下,带回来。”
他看着阿朝因等候而泛红的鼻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补充:“临下值之时,和谢珩在国子监多聊了会儿学子的事,耽误了些时辰。让你久等了,下次别在门口等,天这么冷,冻着了可怎么好?”
“我在家坐着也心焦,不如在门口等,还能早些看到你。”阿朝仰头看他,眼底映着灯笼的光,像盛了星星,“对了,今日晌午去菜地里瞧了瞧,我前几日种的黄瓜种子,已经冒出小芽了,嫩生生的,特别可爱。再过几日,就能移栽到菜畦里了。”
“这样啊,那下个月是不是能吃上你种的黄瓜了?”谢临洲询问。
两人并肩往里走,穿过栽满海棠的庭院,晚风带着花香拂过,混着阿朝絮絮叨叨的家常。
“应该是能吃了,下午我同文彦一块吃了东西。”阿朝慢慢道:“今日西市的糖炒栗子今日收摊早,我没买着,明日再去瞧瞧,等你下值回来也能吃。”
他拉着谢临洲的手,絮絮叨叨:“今日我们屋子的被褥又拿出去晒了,想必夜里睡觉会更加暖和。”
谢临洲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句,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进了屋,阿朝转身就让年哥儿吩咐厨房把膳食送来,转而又道:“我同文彦下午用的膳食,这会我还不饿,陪你简单的吃一些。”
谢临洲则坐在桌边,看着案上摆着的几页纸,“好,明日晌午我们还要开会,我就不回来用膳,你到时候让青风给我送膳食便好。”
纸上是阿朝跟着周文清读书时做的笔记,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空白处还画了些小小的花草图案。
“好好好,你忙,我也不去打扰你了。”阿朝站着,给人捶背捏骨,“我问过下人了,今夜的膳食还不错,你待会吃了歇息一会就去沐浴。”
下人们端着食盒轻步进来,红木托盘上码着三菜一汤,瓷碗边缘还凝着细密的水汽。
阿朝先上前接过食盒,避开桌上摊开的笔记,将菜碟一一摆好。
青瓷碗里盛着嫩黄的炒鸡蛋,旁边是盘酱色浓郁的焖排骨,还有一碟清炒的豌豆苗。最中间是砂锅炖的鸡汤,掀开盖子时,热气裹着菌菇的鲜气漫开来,飘得满室都是暖香。
“今日庖屋用了新采的春笋炖鸡,你尝尝鲜。”阿朝说着,取过干净的瓷勺,舀了块带着鸡皮的肉,又拣了片嫩笋,给人盛了半碗汤放到汉子的面前。
他坐在谢临洲身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鸡汤刚入口,鲜气便顺着喉咙往下滑,暖得胃里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