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点心铺+番外(114)
裴清梧点了点头,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又问道:“对了石大哥,你每日在外头行走,可有听说过,孙成在牢狱里的事?”
“孙成啊。”
提起这个名字,石大勇轻蔑一笑:“我刚还打算说给东家听呢,那不要脸的,已经死在牢狱里了。”
“死了?”
倒不出裴清梧所料。
“是,就在前些日子,狱卒去送饭,一个一个叫过去,独孙成没有动静,中午也不见饭食被动,走过去推了推,才发现人都硬了。”
石大勇深恨孙成的小人行径,说起来,便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听说,他丢进牢里的时候,还挨了板子,流了一裤子的血,那里头哪会管,不过都是凭自己命硬扛着罢了。”
“再加上他名声本就不好,狱卒也懒得管,发了好几次高烧,老天爷哪肯保佑这种人,所以,就这么死了。”
裴清梧冷冷一笑:“死了,死了就好。”
她当日打点狱卒,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件事便揭了过去。
老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秦州城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场雨,确实越来越冷了。
天一寒,人就懒了,今日亲自到铺子里买点心者,寥寥无几,大多是烦请了跑腿小哥来,取了货送到家去。
裴清梧也犯了个懒,索性关了一天店,就在屋里,热热地烤起火,做炙羊肉吃。
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人脸颊暖融融的。
一整条羊腿架在铁架上,被火舌舔舐得滋滋作响。
肥美的油脂受热融化,一滴滴落在通红的炭上,溅起细小的火星,激起一阵勾人食欲的焦香。
裴清梧挽着袖子,亲自执刀,在羊腿表面划出细密的花刀,好让羊肉更入味。
然后,她取过一旁的酱料,用刷子蘸了,细细地涂抹在羊肉上。
那酱料是以豉汁、饴糖、胡麻油,并十数种香料捣碎的粉末调和而成,一遇热,复杂的辛香与肉脂的丰腴便炸开,占据了整个屋子,连窗外淅沥的雨声似乎都被这浓烈的香气隔绝在外。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口水。
银岚笑着将片好的羊肉分到各人面前的盘子里。
那肉边缘焦脆,内里却还带着诱人的粉色。
“都趁热吃,东家这手艺,便是西市那家最有名的胡肆也比不上。”
五娘早已迫不及待,夹起一大块便塞入口中,烫得直抽气也不舍得吐出来,含糊赞道:“香!真香!”
于意吃得秀气些,小口咬着,眼睛却满足地眯了起来:“这肉外头酥,里头嫩,汁水还足,香料也配得极好。”
裴清梧挨着顾恒坐,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小声问他伤口还疼不疼。
顾恒摇摇头,将盘中一块尤其焦脆的肉夹给她,低声道:“东家莫担心,早不疼了。”
裴清梧这才安心,弯起眼睛笑了。
屋角,念慈正陪着两只小狗——团子和毛毛玩耍。
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围着念慈的裙角打转,呜呜叫着,追逐她手中一根用来逗弄它们的彩色布条。
团子一个猛扑,没扑到布条,反而滚成了一团雪球,毛毛立刻凑过去,用鼻子拱它。
念慈被它们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
石大勇没坐在席上,他怀里抱着小明义,站在稍远些不近烟火气的地方。
明义穿着厚厚的小袄子,裹得像个圆球,在他坚实的臂弯里稳稳当当。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和两只小狗,看得兴起,便挥舞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开心地“咯咯”笑出声,小手拍在一起。
锦娘坐在一旁,手里做着针线,目光慈爱地流连在一双儿女身上。
看着看着,无意间抬眼,望向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水,已织成了一片灰蒙蒙雨幕。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纸,噼啪作响,没有片刻停歇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眉头微蹙,声音里带上了忧虑:“这几日雨水这样多,下得人心慌……怕是再这么下去,城外河堤吃不住劲,要有洪涝了。”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滴冷水落进了滚油里。
正说笑的众人都静了一静,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窗外。
无止无休的雨声,此刻听来,确实比方才又急切了几分。
石大勇掂了掂怀里的明义,眉头也拧了起来:“锦娘说的是,我前日往城外买煤,瞧着河面涨得厉害,水色也浑了,哗哗地流,听着都吓人,若这雨真个再下三五日,怕是不妙。”
于意放下筷子:“秦州城地势高,倒还好些,只是城外那些靠着河岸的村庄、农田……”
她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