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点心铺+番外(174)
顾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状立刻起身,从自己的行囊里翻找片刻,然后走了过来。
他把一件厚重的羊皮坎肩披在了裴清梧身上。
由于长途奔波,那坎肩带着浓重的马匹气息,不甚好闻,却很实在地隔绝了寒意。
紧接着,他又递过来一个锡制的扁酒壶。
“姐姐喝两口,可以驱驱寒气,”顾恒道:“夜里风硬,这屋子一时半会也暖不起来,你身子还虚着,不能着凉。”
裴清梧抬头看他。
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轮廓。
她没再说什么,默默接过那沉甸甸的酒壶,拔开塞子,一股辛辣冲鼻的酒气直冲上来。
那味道让她直皱眉,但还是仰头灌了一小口。
火辣辣的热流,顺着喉咙一路灼烧下去,胃里立刻升起一团暖意,迅速扩散到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轻轻吁出了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白雾。
“够了够了,别喝太多,会伤心。”
顾恒见她动作,忙伸手过来,握住了酒壶,想要拿回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酒壶的刹那,裴清梧的手也恰好放下。
是以,他的指尖便无意间擦过了她冰凉的手背肌肤。
那触感极其短暂,如同电流轻轻擦过。
二人俱是一震。
顾恒的手触电般猛地缩回,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他迅速垂下眼帘,盯着跳跃的火焰,喉结却清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裴清梧也别过头去,视线死死锁在跳跃的橘红色火焰上,刺得她眼睫微微发颤。
方才那口烈酒在胃里燃起的暖意,陡然变得来势汹汹,烧得她耳根发烫,心跳失序,擂鼓般在寂静的空气里回响,撞得她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她甚至担心这声音会被几步之外的人听了去。
“咳……”顾恒清了清嗓子,极力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般:“这、这柴火不经烧,得再添些。”
说着他几乎是带着点狼狈地俯身,伸手去够旁边地上散落的几根短柴。
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肩膀撞到了身后简易木桌的桌角,发出一声闷响。
裴清梧被惊得抬起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他侧着脸,专注地拨弄柴火,下颌线条绷紧着,额角那道血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里冲撞。
火焰吞噬着新添的干柴,发出更加欢快响亮的噼啪声,橘红色的光晕温柔地铺满这间狭小简陋的屋子。
旅店的墙壁显然单薄得可怜,门外走廊里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木板吱呀作响;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更远处,似乎还有孩童模糊不清的夜啼……
这些细碎的声响交织着,隔着薄薄的门板,清晰地透进来,提醒着他们外面世界的拥挤与不安。
可恰恰是这些纷杂的背景音,愈发衬得这方寸之地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和他罩在里面。
寒风如同伺机而动的幽灵,寻着窗棂与门板间肉眼难辨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入。
那冷气贴着地面悄然流淌,无声地啃噬着炉火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点暖意。
裴清梧即使裹着那件厚重羊皮坎肩,依然感觉后背像贴着一块冰。
寒意如同狡猾的蛇,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只有火焰舔舐木柴的声响,在固执地噼啪着。
“姐姐……”顾恒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终于不再盯着那堆火,微微侧过头,目光却依旧避开了她的脸,只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那里映着一团模糊晃动的影子。
“这酒还是拿回来吧。夜深了,空腹饮酒,确实伤身。”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裴清梧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带着常年习武磨出的薄茧和几道细小的新伤。
她沉默着,没有动。
心中那股被烈酒点燃的暖流还在四肢百骸里缓缓涌动,与不断侵袭的寒意对抗着,也冲撞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片刻的凝滞后,裴清梧点了点头。
她松开紧握着酒壶的手指,将它递向顾恒的方向,动作很慢。
这一次的触碰,清晰得多,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实实在在地印在了手上。
二十同时僵住。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所有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仿佛被这短暂的肌肤相亲吸了进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剧烈的搏动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
顾恒的更甚,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带得他整个上身都向后仰了一下,差点从小木凳上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