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仙尊的黑月光回来后(169)
役鬼契让旁人无法察觉他的存在,于是他就坐在床上,看着君青玉推动轮椅,面不改色地面向那些人,口中对领头的那人道:“家主。”
君诚示意身后的家族修士稍安勿躁,他环视过君青玉屋内,尔后开口:“你杀了明长老?”
君青玉两手搭在膝间,上方还盖着一面薄毯,他迎着君诚的目光:“也许。”
“哼,”君诚听到他的答案冷笑一声,“你倒是临危不乱。”
他朝身后道:“去别处再问问,明长老无故死在无心崖上,定要找出凶手。”
那群仆役得令,离开了此处,只剩下君家几位长老还在屋中。
“家主不认为我是凶手?”
“你不过区区炼气,纵使心思再深,也无法杀死明长老。”君诚看向他的轮椅,已有些变形,他又道,“改日我会让工匠为你做个新的。”
“多谢家主。”君青玉垂眸。
“走吧。”君诚命令道。几个长老让出一条路,隐隐形成押送之势,君青玉被他们围住,什么也不曾说,早已习惯一般推动轮子,跟在君诚身后出了门。
辞凤阙见他们从院中出去,绕过几道深水回廊,来到一处掩映在茂密林木间的幽深竹楼。他紧随其后,头顶月光渐被浓密树冠遮蔽,四下里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尚未踏入竹楼,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浓重得令人窒息。
君青玉进到竹楼中时,忽地回首一瞥。
辞凤阙从他眼中读出了不欲自己同跟上的意味。他本也无心窥探他人私密,于是在竹楼外随意寻了棵树跳上去,倚靠树干耐心等着君青玉出来。
从树上向外看,只能看见君家重重宫阙,一幢接一幢的宫殿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屏障,就像将人困住的无形结界。辞凤阙无端生出几分窒息感,想到君青玉,他甚至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只怕更加厌恶。
不多时,云层遮住清冷月色,辞凤阙心神渐松时,忽地手腕一疼。
他垂眸望去,右腕上突兀生出一道半指长的刀口,渗出了些血,但仍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这种念头才刚闪过,又是一下针扎般的痛感,左腕也出现了刀口。
下刀者并不停歇,不过眨眼,双脚又鲜血淋漓。四肢同时传来疼痛,辞凤阙呼吸稍微重了些。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辞凤阙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源源不断的血从体内流出,他们似乎下了无法凝血的药,辞凤阙坐直身子,眼睁睁看着衣衫渐被血染深,从枯黄叶间滴落。
如此放血,一个普通人撑不过半刻钟。但他们仍不满足,下一刀干脆利落地划过脖颈,手抚上颈侧,黏腻的血覆满掌心。辞凤阙忍不住咳嗽起来,难以承受这种凌迟般的疼痛,从树干上跌落。
“天杀的……”他扶住树干站起来,低喃道,“怪不得他同我说今晚会睡不着,怎会痛成这样?”
即便是面对十万修士时,辞凤阙也从未有这般狼狈的模样,所有疼痛皆因另一人而起,而自己无法控制,只能陪着他疼。
痛苦的折磨不过开始,辞凤阙眼前阵阵发黑,体温随着生机一同流逝,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那是死亡的寂冷。魂体若是发冷,单靠灵力是无法缓解的,只能硬抗。
辞凤阙无法想象在屋内的君青玉是何种表情。看今日情形,这绝非对方第一次承受这般折磨。在过往岁月里,他究竟踏入这座竹楼多少次?那些人又在他身上留下多少道伤疤?
怪不得他要死,这般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辞凤阙咬紧牙关,拖着几近麻木的双腿,踉跄着离开了这座浸满血腥的竹楼。
*
君青玉回到院中时,已是第二日破晓。
他身后分明是微暖天光,可他身上却寒凉如雪。月白衣衫被血染黑,秋风一吹,将他身形勾勒得更加单薄。
他看见辞凤阙在屋中:“你还在啊。”
辞凤阙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占据了君青玉的床榻,仰躺着望向黛青砖瓦的屋顶:“抓紧寻个法子死吧。”
君青玉推着轮椅到了床边,他俯视辞凤阙,许久才轻声开口:“你为何想死?”
辞凤阙没看他:“人总要靠一些念想才能活在世上,一旦那些念想都消失了,自然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
“但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些念想呢?”君青玉问。
“没有谁天生便有,那些东西都要靠自己去找。”辞凤阙说。
“是么?”君青玉若有所思,“要拥有感情才能体会到你口中的那些东西吧?这对我来说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