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孤让你杀我了吗?(122)
不,不对!他猛地警醒。
唐安,或者说浮白,曾四次三番欲取他性命,每一次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威胁。这是对储君威严的挑衅,是必须清算的血债。
如今的一切优待,不过是精心设计的牢笼,先消磨其锋芒,以便将来更好地施以惩戒……这怎能被童文远曲解为“另眼相看”?
荒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童文远。”卫舜君再度开口,声线压得极低,尾音带着一丝因极力克制怒意而生的沙哑,“……你的心思,倒是‘细腻’得让孤……叹为观止。”
殿内气氛沉重,直到众人退下许久,似乎仍残留着寒意。
卫舜君屏退了左右,连周总管都未留,只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独自坐在窗边,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紫檀木的窗棂,目光落在庭院中一株叶片已落尽的海棠树上,眼神却空洞,显然心神并不在此。
另眼相看?他所做的一切,分明是对“浮白”,对唐安这个数次试图取他性命的杀手的报复!是用东宫的富贵与危机慢慢消磨其意志,将其牢牢束缚在自己掌心,看着他挣扎,恐惧,最终彻底臣服!这难道不是最痛快,最彻底的报复吗?
可为何……当童文远那样说时,当息株那样柔弱妩媚的男子出现在眼前,而唐安只是僵硬,无措地站在一旁时,他心头会掠过那一丝极其陌生的堵闷?甚至……在看到唐安望向息株的眼神时,竟生出几分不悦?
这不对劲。
他需要确认,确认唐安的反应,确认自己的掌控力……并未因这荒谬的插曲而出现丝毫动摇。
“唐宁。”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一直垂首侍立在角落阴影里的唐安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属下在。”
“起来,近前回话。”卫舜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唐安依言起身,走到离书案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依旧垂着眼,不敢直视,他能感觉到太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响动,一道阴影贴近门缝,是冯九那货,他显然并未远离,一直在寻找机会贴近。
卫舜君连头都未回,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唐安一惊,他不确定太子口中的‘滚’,说的是他还是冯九,毕竟这两日,冯九可是太子眼中有活儿的红人!
要不他还是圆润的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门外那阴影僵了一瞬,随即无声无息地退开了。
见太子没有任何表示,唐安只能暂时停了脚步,立在原地。
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更衬得寂静压人。
卫舜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一种近乎直白的试探,目光牢牢锁住唐安低垂的脸,“今日……童文远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他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没听到?
难不成太子是在试探什么?
他到底应不应该听见!
此时,唐安心里无比希望冯九在现场,凭借冯九出神入化的拍马屁功力,定能知道太子究竟想要什么回答!
唐安有些踌躇的开口,“……属下,应不应该听到?”
闻言,卫舜君像是被气笑了,从双唇之间吐出一个“呵。”显然他的心情不甚美丽。
“你怎么想?”卫舜君追问,语气平淡,带着不容回避的态度。
怎么想?唐安脑中一片混乱,他能怎么想?童文远的话并无不妥啊?冯九用来保护太子,息株侍候太子起居,肯定比他更为上心,可见童先生对太子爱得深沉,唐安偷偷打量了一下太子的脸色,显然他脑中的回答肯定不能让太子满意。
他就是因为嘴笨,才去干杀手这种不用与人沟通的活计来着,这真是要逼死他了!
在恐慌和本能的驱使下,唐安几乎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童先生对殿下一腔怜爱之心,事事以殿下为先,想的周到极了,属下惭愧,竟然未想到这一茬,若是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定然……定然亲自去上京,将息株公子接过来,侍候殿下以报殿下提携之恩……殿下明鉴!”
说完这番话,唐安暗暗长舒一口气,心里简直要为自己鼓掌叫好。
他可太机智了!先真诚赞美童先生思虑周全,再感激殿下恩典,最后谦虚表示自己仍需努力,这简直就是标准答案中的典范,滴水不漏,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