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孤让你杀我了吗?(133)
他晚上只勉强喝了几口唐安那堪称灾难的米汤,此刻胃里正不舒服,闻到这加倍苦涩的药味,更是阵阵反胃。
他将头微微偏向一边,淡淡道:“拿走吧,今日不喝了。”
唐安一听就急了。这药可是他跑了镇上好几家药铺,才咬牙买下的,药草选的都是最有效用的,虽然比不上太医院开的药,但在这小小的临江县城已经没有再好的方子了,况且,这些药钱花费了将近一半的私房钱,唐安本就肉疼的厉害,太子若不喝,那钱岂不是白花了?
一种混合着贫穷,担忧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情绪涌上心头,让唐安几乎是不经大脑地,声音不自觉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殿下!这药……是花了最后……属下好不容易才买来的!您的病才好了差不多又感染了风寒,要是不喝药,得耽搁到什么时候才能养好?您……就喝了吧!”
他声音本就因疲惫而有些沙哑,此刻不知到是不是听这边的吴语说得多了,带着点拖长的尾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竟有种可怜巴巴的味道。
唐安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碗沿磕碰着托盘,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眼巴巴地望着太子,眼神里写满了“您不喝我就亏大了”的焦虑。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卫舜君微微一怔,侧过头,目光落在唐安低垂着且微微颤抖的脖颈上,昏黄的灯光下,那截脖颈显得异常脆弱。
他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药味的苦涩和一种无声的僵持。
“殿下!都是属下的错,笨手笨脚的掌握不住药材的火候,连碗药都熬不好,殿下您就将就一下,好歹喝下去,对身体好……”唐安实在全部下去了,那碗药漆黑且稠,倒是比米粥稠的多了,看起来,实在难以下咽。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久到唐安觉得太子不会喝药时,卫舜君沉默的叹了口气,仿佛妥协了一般,伸手接过了药碗。
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唐安感觉到太子手指的冰凉。
最终,卫舜君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药。他没有再看唐安,仰起头,眉头紧蹙,如同饮鸩般,将那一碗浓黑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完,他将空碗重重放回托盘,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泛起难受的红潮。
唐安看着他不舒服的样子,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裹着糖霜的梅子蜜饯。他拈起一颗,只不过糖霜裹的厚厚的,甚至看不到里面的果肉。
几乎是塞到了太子唇边,“殿下,快,压一压!”
卫舜君唇边碰到那甜腻的物体,下意识地微微张口,那颗小小的蜜饯便滑入了口中。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巧妙地中和了部分令人作呕的苦味。
他含着蜜饯,抬眸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不安和讨好的唐安,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只是挥了挥手,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下去吧。”
唐安如蒙大赦,连忙收拾了药碗,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
而屋内,卫舜君慢慢咀嚼着口中那颗过分甜腻的蜜饯,糖霜太厚,甚至都没让他尝出来究竟是什么果子制成的蜜饯,这种民间零嘴,原本根本不可能被呈送到他面前的。
甜味之下,草药的苦涩余韵依旧顽固地萦绕在舌根,卫舜君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色深沉如海。
时间在临川这个江南水乡,仿佛被拉长又揉碎,粘稠而缓慢地流淌。
对唐安而言,这种缓慢却是一种酷刑,每一刻都伴随着日益沉重的窘迫和焦灼。
他那个原本藏起来的私房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而太子卫舜君,即便身处陋室,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挑剔与讲究却未曾稍减,喝的水要是烧得滚开的,睡的床褥虽旧却必须浆洗得干干净净,稍有潮气便蹙眉。
这些倒也罢了,最让唐安心疼得抽抽的是那几粒精米。
他自己啃着粗粝的麦饼就着咸菜糊弄度日就算了,他咬着牙买来镇上最好的白米,原本是为了给太子补养受伤初愈的身体。可太子,似乎对那三只母鸡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他时常抓一把那雪白晶莹的精米,信手撒在天井里,看着那几只欢快地啄食。
那哪是米?那是唐安的心头血啊。
所以,为了阻止太子如此霍霍,唐安自发的承担了太子的一日三餐,而且他花了两文钱买了一大袋子包谷糁,每当太子想要喂‘宠物’的时候,唐安总会先一步出来,将糁子放一把在太子的手中,“殿下,它们更喜欢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