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孤让你杀我了吗?(206)
包括浮白。
明明,他只想……
他的目光,在生命迅速流逝的最后一刻,越过了卫舜君,固执地,甚至是带着一种最后的执念,牢牢锁定了被卫舜君半护在身后的唐安。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那目光太过滚烫,太过直白,里面蕴含的疯狂与执念,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唐安的心上,让他呼吸一窒,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那复杂的目光在唐安心上留下痕迹,一只微凉却干燥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力度,轻轻覆盖上了他的双眼。
是卫舜君。
他仿佛背后生了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琢堇那最后投向唐安的、充满不祥意味的视线。
他没有回头去看琢堇倒下的尸体,甚至没有去看远处因这骤变而再次陷入震惊和暴怒的皇帝。
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这一刻,落在了唐安身上。
视野被隔绝,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耳边嘈杂的厮杀声、皇帝的咆哮声、似乎都瞬间远去。唐安只能感受到太子殿下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以及他靠近时,身上传来的冷冽清香的气息。
“别看。”卫舜君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带着一种珍视。
他不想让琢堇那最后扭曲而疯狂的眼神,玷污了唐安的眼。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比任何的语言都有力量。唐安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那被琢堇最后目光灼烧的不适感,竟真的在那微凉的掌心覆盖下,渐渐平息。
他任由卫舜君捂着他的眼睛,甚至下意识地,向着那庇护的来源,微微靠拢了一点。
祭台之上,琢堇的尸体旁,太子捂着少年的眼,姿态亲密而守护。台下,是尸山血海,这诡异而震撼的画面,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目击者的心中。
皇帝卫峥看着这一幕,心神俱裂,琢堇伏诛,紫黎殿主这柄最锋利的黑暗之刃折断,祭台周围的抵抗力量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瞬间士气大跌。而太子卫舜君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动天雷而不死,其“天命所归”的形象,已在无数人心中生根发芽。
卫舜君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张掉落在地的铁胎弓上。他松开捂着唐安眼睛的手,改为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臂,示意他安心。然后,他弯腰,再次将那张强弓拾起,又捡起一支完好无损的雕翎箭。
这一次,他的动作沉稳从容,不再需要与谁合力,不再有任何迟疑。他独自张弓,搭箭,手臂稳如磐石,弓弦在他指下发出充满力量的嗡鸣。
箭尖,依旧遥指高台之上的皇帝卫峥。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琢堇能为他挡箭了。
皇帝卫峥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寒芒再次锁定自己,他看着儿子那双冰冷决绝、再无半分父子情分的眼睛,一股穷途末路的恐慌与暴怒交织着涌上心头。
“逆子!你敢弑父——!”他嘶声力竭,试图用伦常礼法做最后的挣扎。
回应他的,是弓弦震响!
“咻——!”
雕翎箭离弦而去,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它没有射向面门,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惩戒意味。
“噗!”
狠狠钉入了皇帝卫峥的左肩。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卫峥踉跄后退数步,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明黄的龙袍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肩膀的箭矢,又猛地抬头望向祭台之上那个持弓而立的玄色身影,气血翻涌间,竟“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箭,不仅伤了他的身,更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帝王威严。
正如这祭台上下已然明朗的战局。
他,大势已去。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一声:“太子殿下万岁!”
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太子殿下万岁!”
“天佑太子!天佑大梁!”
“参见新皇!”
那些原本惊恐观望的百姓,此刻亲眼见证了“天雷不侵”、“一箭定乾坤”的太子,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向着祭台的方向,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与叩拜。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震动着整个皇城。
残存的官员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面色变幻,最终缓缓屈膝。就连忠于皇帝的军马,此刻也将手中的兵刃缓缓垂下。
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在这黄天之下,厚土之上,还有什么比“天雷不死”、“万民归心”更能证明“天命”所在?
卫舜君站在祭台边缘,墨发玄衣在风中飞扬,他俯瞰着下方跪倒的万千臣民,听着那震耳欲聋的“万岁”之声,脸上却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深沉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