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番外(172)
祝琰先没答这问话,倒反问宋泽之道:“你二哥与我交代的囫囵,今日见了那人,也不过打个照面寒暄一阵。究竟当如何处置,还得瞧三弟你的意思。”
她目光望过来,直白坦荡,倒不见半点揶揄或轻视神色。宋泽之心里微微好受些,他纠结地绞着袖子,呐呐道:“不是、不是二哥说的那样不堪。”
“我同她之间其实……没什么的,当日因被山匪劫持,为了救人,是不得已……后来我俩被绑在一块儿,那些山匪想欺负她,我是个男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就……”
通过他断续的描述,大抵可以猜知当时的情形。
但这并不是潘柳儿理直气壮赖上宋泽之的全部原由。
祝琰点点头,语气不疾不徐地道:“你先同我说一说,潘姑娘的出身来历,你们是如何识得,又为何同行?”
宋泽之有些挣扎地道:“二嫂您定、定要问吗?”
祝琰苦笑了一下,“你不同我说清楚,我如何去与人谈判?遇上这种事,到底于姑娘声名有损。该如何把握说话的语气和尺度,你总要给我交个底啊。”
宋泽之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靴子好半晌,才终于抬起脸来,羞愧地道:“她、她是牡丹舫里唱曲的船娘……”
祝琰含笑的面容微沉,连眼里柔和的光芒都变得有些阴冷了去。
宋泽之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忙不迭地摆手道:“不是,不是嫂子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去风月场里胡闹,我与她也不是在那里认识的……她、她原同我的一个师兄是旧识。柳儿她、咳……潘姑娘她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姑娘……”
祝琰抿了抿唇,别过脸去,抬手捻掉侧旁枝叶上落着的一抹霜雪。
“我进门时日不长,但兄长过身后,许妹妹是如何牵挂体贴你,我有眼瞧的。”明知这些话不该说,她不过是个当嫂子的,又不是亲娘亲姊妹,何苦做个恶人惹小叔不快。
许氏热忱灵慧,对嘉武侯府上下无不亲切和善,因为宋泽之要守丧期,婚事推迟一个年头,她半句怨言没有。他外出求学,长久不归,她在家里日夜盼着他的来信,是如何满怀期待,如何惊慌欣喜,所有人都瞧在眼里。
可宋泽之却是如何做的?他肩上背负着众人的期待,盼他求学成才,盼他有所建树,他却在外寻欢作乐,狎妓同游。
他实在对不起许宝鸾待他的情意。
“我自然明白,宝鸾是如何待我。我也同样的敬重她、爱惜她,嫂子你信我。”宋泽之紧张地辩解着:“我与柳、潘姑娘她没有什么,当真没什么的,只是跟师兄他们一同,与她饮过几回酒,她时常会来参与当地的文人集宴。嫂子你别误会,不是那种、那种胡来的宴饮,就是联诗作对、咏风颂雨的雅集……”
祝琰没参与过文人雅集,但也在闺中听说过不少相关的事迹。海洲才子每逢花朝、冬至,总要聚在一块儿,以诗文会友,以美酒怡情。座上自是少不得歌舞相伴,美人添香。画卷里的图景,诗赋里的颂歌,总少不了这样的场面。
她试着去理解宋泽之,一字一句地道:“相识后,你并未曾与她私下往来,又是如何会同行入京?”
风月场里的姑娘,行动向来都不自由,除非,潘柳儿已经赎身。
赎了身,才可以出樊笼。
宋泽之支吾道:“我同几个师兄觉得她身世可怜,就、就出钱替她……”
祝琰笑了声,“身契在谁身上?在你这儿?”潘柳儿姿色上佳,又能出席文人雅集,自然也是有才情的,这样的摇钱树,若不出个十足的大价钱,鸨母如何肯依?
而宋泽之不过是个学子,遮掩身世在外交游,每年带在身边的银子,不会多过二百两。
宋泽之头垂得越发低了:“我将从前二哥给我的两幅古画,跟爹送的一块儿宋时的砚台……出给了当地的一个富家公子。由他出面,赎了潘姑娘。”
祝琰点点头:“那不必谈,这番遇到山匪,定然便是此处漏了风声,知道你是块肥肉,所以有心设计。”
“二哥也是这样说……”宋泽之绞着袖角道:“嫂子,我如今全都说了,来龙去脉你知道了,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劝潘姑娘走?”
祝琰沉默了片刻,抬眸郑重地望着他,“你当真希望潘姑娘离京?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宋泽之这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自知对不起宝鸾,也对不起潘姑娘,但我实在……我当真是无心招惹她的,我原以为不过是同路,既是认识的人,护送一段倒也无妨,后来的事……我也不想的。我对她从头至尾,都不曾有任何私情。二嫂,你相信我,我可以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