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番外(216)
一路伏低做小地走过来,被不怀好意的亲戚们怂恿着向权贵献出了长女。得了实惠却损了名声,从此越发上不得台面。
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待人接物,没人引导过她熟悉朝中那些纷乱的关系网,她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在迷雾里摸索前行。
那些贵族们生来就懂得的规则法度,对她来说却是难以理解的天书。
随着日月长远,夫妻情淡,丈夫连句完整的话也懒得对她说。
没人在意她的焦虑她的考量,没人认可她的努力她的付出。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可怜人。
她忧心丈夫前程,忧心幼女终身,又算什么错呢?
错只错在了没有自知之明,错在明明没有那个能力眼界,却非要凭着一己之愿,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又可笑至极的选择。
如果她是祝瑶,与母亲之间那样亲密,她会细心慢劝,一点一点让她明白这些道理的吧?只可惜,她们之间情谊浅薄,便是她肯说,母亲也未见得肯信。
祝琰抚着微隆的小腹,遗憾地轻叹了一声,“母亲回家去安心等消息吧,自己多顾念身体,不要为此劳心落下病来。”
祝夫人见她温柔贴心,不免心内稍慰,扶着祝瑶的手站起身,笑道:“你如今身怀六甲,也要好生休养,凡事莫太劳心。”
说到这儿,不免又提起往日的话来,“上回我与你说的那事儿,你可问过洹之没有?”
回眸去寻梦月和雪歌的影子,想要嘱托几句。
“……”祝琰站起身来,扶着肚子蹙了蹙眉,不等祝夫人靠近,就提声唤道:“张嬷嬷?”
帘子一掀,外间与人说话的张嬷嬷立即应声进来,瞧祝琰面色不虞,忙快步奔过来搀住她,“奶奶,可是肚子痛?不会又动了胎气吧?”
祝夫人讶然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张嬷嬷焦急道:“奶奶前些日子动了胎气,这些时日吃着药,才调理好些,上回小产身子大伤,亲家太太您也是知道的。平素夫人跟老夫人那边,从不劳动奶奶半点儿,就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吃喝睡全在这屋子里,就怕奶奶伤神。今儿说上这么阵子话,又是伤心又是着急,难免牵动肚子里的金胎。”
说罢,一叠声唤雪歌等进来,“快,先把奶奶扶进去,喊个人去告诉玉轩,叫他赶紧去请太医来。”
几个人扶着祝琰往屋里走,又是落帐又是倒水又是煮药,祝夫人心焦不已,却半点插手不上,祝瑶好说歹说方将她劝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祝琰倚在枕上透过纱帐瞧着外头的夕阳。
方才有那么一瞬,她对祝夫人是心软了的。
也许是如今自己也有了孩子,推己及人,开始试着去体会做母亲的心情。
可她忘了,在母亲心里眼里,她始终排在最后一个。排在父亲、祝瑶,和祝家的前程之后。
就在刚才那么短暂的片刻暇光里,她竟有过那么一丝期待,期待母亲这一回的关心,无关任何其他,只为她是她,是母亲的女儿。
梦月捧着药靠近床边,小声道:“奶奶,先吃药吧?”
祝琰摇摇头,“去吩咐洛平一声,叫他给大姐带个信,如果母亲再问起父亲职衔的事,就说已经着人在办了,我这边尽量稳着她,免得她焦急之下又去别处寻门路。再告诉刘影,写封信去海洲,劝父亲派人给母亲递话,叫她好好在家里守制,不要四处生事。”
梦月点点头,“奶奶说的是,想来老爷的话,太太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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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交界那些日子,天气泛潮发闷,临水的住处蚊虫又不少,不过傍晚在院子里走了一阵消食,祝琰手腕脖子上就给蚊虫叮咬了好几处。
沐浴过后,松散着一头黑发,伏在榻上乘凉。宋洹之跟张嬷嬷要了消肿止痒的药膏,走过来拂开蔓藤似铺在背脊上的情丝,扯松了衣领上的系带,替她细细抹着药。
“不是新做了两只香囊,没叫人带着吗?”
香囊里有驱虫辟邪的药,夏日里一日都不可少。
祝琰神色懒懒地贴在枕上,闭着眼摇了摇头,“带着的,只是不知为何,好像对我没起什么作用。”
粗粝的指尖沾着玉色冰凉的药膏,轻轻滑过雪白的颈,落在锁骨下一寸。男人声音里蕴了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怎么连这里也给叮了一口,可恨至极。”
微敞的领子里软而饱胀的圆,比往昔不知丰饶了多少。
尾指似有若无的轻扫而过,惹得祝琰蹙眉,隔衣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