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番外(280)
他是这样认为。
从没想过第二种可能。
从人来传话的时候,他正带头笑闹着灌座下一人喝酒。
他跟祝琰见过许多回面,在各种大小宴会上,他带着祝瑜,她跟着宋洹之。
却从没有单独私下里说过话。
他大略能猜到,祝琰找他做什么。
这些日子不论是祝琰还是宋洹之,都想过很多法子见他,他刻意避而不见,不愿与人提及那点叫他难堪的“疮疤”。
这回被人抓个正着,他不预备逃避。带笑的眉眼沉了沉,沉默片刻,答道:“带她上来,去我包的房间。”
他在知名酒楼茶馆里都有自己常年私留的房间,供他独个儿会客休息之用。
祝琰是走进这间房的第二个女人。
上一个进来的,是怡和郡主,传闻中他的“旧情人”“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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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翊安推开门,窗前站着的人缓缓回过头来。
她跟祝瑜身量差不多高,背影瞧上去极为肖似。进门的一瞬乔翊安呼吸有些凝滞住,片刻才扯开唇角一笑,将闷在胸腔里那股浊气呼去。
许是生产前后长久滋补的原因,昔年瘦骨伶仃的二丫头变得比从前丰饶,正面瞧来,又跟那人很不一样了。
他吊儿郎当地将手搭在门框上,手里还拎着一壶在宴上饮了一半的酒。
“二妹妹找我?可真稀奇。”
祝琰敛裙朝他行了一礼,并不去提他与祝瑜间的龃龉,只诚恳地道:“我想见一见家姐,还请姐夫相助安排。”
第117章 傀儡
没有任何的寒暄问候,婉转探究,她直截了当的提了这样一个请求。
昔日温柔腼腆、端庄有礼的宋少夫人,原来焦急时态度也会变得这样强硬。
她根本不愿听任何解释和理由,问出这一句,说明她笃定他一定做过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乔翊安觉得,仿佛在她脸上看见从前祝瑜的模样。
那么刚硬,那么无礼,那么倔强。
那是一切一切的开始。
他原本想问,你来寻我,定然早就知道你姐姐生了外心。
也想问,究竟从什么时候起,祝瑜有了那些不可饶恕的念头。
更想问,难道这一路走来我为她、为她身后的祝家做的还不够?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会如以如此难堪的结局收场。
但奇怪的是,乔翊安一句也没问出口。
他沉默半晌,举头望向窗外阴蒙蒙的天色,笑叹一声后,缓缓说道:“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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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在泥泞狭窄的小路上,才刚晴朗没两日的天,又开始飘起悠悠雨丝。
上山的路程格外难行,马车放缓了速度,车轮卡过一弯一弯的石板路,祝琰在车中被颠荡得有些想呕。
已经出了城,再往南走,就是白云观。
祝琰想过“出家”这种可能,抑或是代发修行,名为祈福,实则赎罪。多少世家弃妇被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关禁家庙,任由她自生自灭直至生命最后。
不过是逃脱一个牢笼,又加一层桎梏。
并没有什么分别。
乔翊安乘坐的车马行在前头,缓缓在半山樟树林道边停了下来。
沢福走到车前跟祝琰搭话,“我们公爷还有要事在身,到此,便不奉陪了,着宋少夫人独自进里头去。”
祝琰掀开车帘,看见林道尽处,掩映在半山腰上不起眼的一座小观。破败的砖墙上铺了一层青苔。微微发朽的木门上攀爬着藤蔓,仿佛已经许久不曾开启,许久不曾有人来到。
扶着霓裳的手下了车,祝琰朝乔翊安的方向行了一礼,匆匆朝观中而去。
太阳就快落山了,春日的余晖透过车帘,在乔翊安侧脸上笼了一层浅金色的柔光,他凝眉看向那座破败古朴的道馆。
仿佛还记得,幼时偷偷跟在母亲身后,初回来到这里的那天。
记得那扇门扉后,惨痛的哭求,和重重叩首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额头撞在砖石地上,可以发出那样沉重震耳的声音。
他看见杂草丛生的地上,溅开殷红温热的血。
血点溅在母亲月白底绣兰花的裙子上,刺目极了。
那是几个据说是犯了大错的姨娘,终年被困禁在这座难见天光的小院里头,忍饥挨饿过完了余生。
后来陆续也有一些人,被送到这里。她们鲜活热烈的生命,在此处极快地走向衰落,原来一个人从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到孱弱枯萎,只需要那么两三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