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番外(7)
她指了指祝琰的眼睛:“嫂嫂昨晚没睡好,忙了这大半日,怕是早就累坏了。待会儿悄声跟姑母告个假,回去小憩一会儿也好。”
祝琰笑道:“多谢芸妹妹,我不累。”接过少女递来的点心,小口抿了一角,“听说芸妹妹与我同年,不知几月芳诞?”
谢芸顺势挽了她的手臂,亲亲热热地与她一道往回走,沉吟道:“二嫂嫂是丁卯年五月初十的寿辰,我比嫂嫂小半年,年尾生的。”
她声音柔柔婉婉,听来像动听的曲乐。
“我娘生我的时候宛城下了一场大雪,所以我有个小名儿,叫寒酥……”
祝琰捏着手帕的指尖顿在唇边。
谢芸朝她望来,秀美的面上透着真切的关心,“你怎么了,二嫂嫂?”
祝琰垂眸笑了笑。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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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房,回到蓼香汀时,已是未时三刻。
祝琰屏退服侍的人,一步步行至床前。
帐幕床帏皆已换过,崭新的锦被上绣着大红鸳鸯图样。
她在帐幕的阴影里沉默地坐了片刻。
而后起身掀开床角的箱柜。
宋洹之新做的几件寝衣都整齐地叠放在里面。
她抽出一件,展开衣摆内侧,不起眼的角落里,颜色相近的浅蓝丝线绣着工整的小字。
——寒酥。
昨晚潦草而慌乱的过程里,她忍痛含泪紧攥住他微乱的衣襟。
绣线的走向根本记不清,也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直到——
那人在她面前清楚说出了她的八字。
她的生辰过往,她的家世为人。
他们全然知晓,甚至背地里一同品评议论……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就连寝衣这种贴身之物,也可假之其手,还落下芳名……
昨晚种种如画影,一幕幕在眼前铺开。
他面无表情,只语不发,勉为其难,仿佛为着完成什么任务一般,草草开始,只剖开童贞,便骤然中断,根本未曾完全……
交差给谁瞧?又做戏给谁看?
婆母不冷不热的态度,长嫂莫名的敌意,小姑们的疏离,还有谢芸……
祝琰抓着那件寝衣,悲从中来。
一生那样长,未来的路她该怎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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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洹之回房时,祝琰已经睡了。
他在床帐外踱着步子,好一会儿才掀帘坐到床边。
今夜不必再点长明灯,只留了一盏红烛在几角。
回身瞥见她半侧的睡颜。
秀丽的眉,挺翘的鼻尖,小巧的嘴。
他忆起昨晚,她在他怀中羽睫惊颤的模样。
无助可怜,弱质纤纤。
喉咙莫名发紧,他别过头去,压抑地轻咳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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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扭宋宅各处皆己落钥,白日繁杂的人……
宋宅各处皆己落钥,白日繁杂的人声消弭在夜色里。
屋檐下红纱灯笼被风吹得摇摇荡荡,刚办过喜事的大宅处处遗留热闹的色彩。
池水倒映着暖红的灯色,一只素白消瘦的手没入水中,一泼一挑,将灯影搅得散了。
水面映入一张哀戚的脸。
待婢在旁焦急不堪,欲言又止,知道劝不住,也不敢劝。
水中人卷起的袖角湿透,轻薄的衣料紧贴在手臂上,隐约瞧得见手腕上紧裹的白纱。
瑞景园外,谢氏遗孀邹夫人一脸焦急地带着人穿过庭院,匆勿赶到池边。见到眼前情景,心脏紧紧揪成一团,压低声对左右斥道:“还不去把姑娘带出来!”
几名婆子立即蹚水入池,将站在池心发证的谢芸拖了出来。
邹夫人抹了把眼角的泪痕,走上前去,又惧又怒,一掌打在谢芸脸上。
“没心肝的东西,你定要将娘的心撕碎了么!”
被打的少女歪着头,眼睛半闭着没有一丝反应。
婆子示意不宜声张,邹夫人停住泪,强压下疾戾神色,挥手命人将谢芸带回房。
屋中,一盏残烛孤零零地立在铜台上,待婢已为谢芸换下湿透的衣裳。
她消瘦的手腕无力地搭在床边,邹夫人亲自替她解下裹着的白纱,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横七坚八烙着深深的长痕。
邹夫人只瞧了一眼,便心疼地别过头去。
婆子端来汤药,半盖喂下去,虚弱地闭着眼的少女幽幽苏醒。
“孽障,孽障!你不如一刀杀了娘,也好过让娘整日这般担心吊胆!”
谢芸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张开干裂发白的嘴唇低吟道:“娘,我是怎么了?我...我又做了什么糊涂事了吗?”
邹夫人心痛至极,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把抱住女儿哀道:“没有,没有!我的好孩子,乖芸儿,是娘不好,都怪娘的命不好,连累你们姊妹俩跟着受了这么多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