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么(78)
“若真等到三司会审,罪证昭然,判个满门抄斩、或流放千里……”他话音微顿,留下教人胆寒的空白,“那般结局,想必不是诸位愿见的吧?”
刘应传面如死灰,颤声低喃:“这……这是相爷的意思?”
“怎会是相爷的意思?”苏闻贤语气平淡,甚至带了些看戏似的嘲弄,“相爷远在京城,怎知诸位竟捅出这等塌天的大祸。太子端方自持,最恨污秽之事。你们枉顾人命也就罢了,还处处留下把柄。”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不瞒诸位,参你们的奏本,刑部都快堆不下了。如今账册也已落入太子手中,顾相欲要撇清,尚且不易。你们以为……相爷此时还会有心思管你们死活?”
顾明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强自镇定:“苏大人何必危言耸听?小人前几日才从京城出来。您这般急着灭口,无非是怕丞相知晓——您早已暗中投靠了太子,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说着竟自顾自冷笑起来:“可惜啊,苏大人,您背叛丞相的消息,我早已命心腹送至京城。眼下这个时候,丞相最想除掉的人……怕是您吧!”
“哦?你说的,是那名顾家心腹?”苏闻贤轻笑一声,仿佛听到极可笑的事,“他已先行一步了。”
顾明与顾清对视一眼,面色骤变。
顾清声音发颤:“大哥……难道送信的人……已被他……”
顾明死死盯住苏闻贤,终是颓然苦笑:“不愧是名动京城、手段了得的苏大人……败在你手中,我认了。”
苏闻贤不置可否,只淡淡应道:“承你谬赞。”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刑部的刑具,可比青城的要酷烈得多。至少……在下任职这些年来,还未曾见过能在我手中不开口的人。”
他微微一顿,“如何选择,全在你们自己。瓶中之物见效极快,几乎无痛。”
说罢,他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缓步离去。脚步声在幽深的牢廊中渐远,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的丧钟。
牢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一声压抑而绝望的呜咽蓦然响起,随后是瓷瓶塞子被拔开的轻响,紧接着,一具身体沉重倒地的闷声传来……
一夜之间,四名要犯相继自尽于狱中。消息传开,青城哗然,却又似在众人意料之中。
——
别苑内,楚南乔静听莫北禀报,容色沉静,喜怒难辨。
“四人皆服毒身亡,现场未见胁迫痕迹,毒药来源不明。”莫北低声道,“属下怀疑……”
“不必怀疑。”楚南乔打断他,目光转向窗外——苏闻贤方才离去的方向,“除了他,不会有旁人。”
手法利落,斩断一切可能牵连丞相的线索,将罪责终结于这几个死人身上。这确是苏闻贤一贯的风格:速战速决,且对敌人毫不留情。
而他亲自前去言语相逼,更是攻心为上。他太懂得利用人心的恐惧与软肋。
楚南乔缓缓阖目。
那个曾黏着他唤“神仙哥哥”、为他挡掌、撒娇耍赖的“念初”,终究只是一场幻影。真正的苏闻贤,是刑部中令人胆寒、朝堂中与他不死不休的政敌。
他或许……早就恢复了。那些天真与依赖,恐怕皆是一场精心织就的演绎。
而自己竟有数个瞬间,险些沉溺其中。
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悄然蔓延:是被欺的愠怒,是政敌难缠的警觉,更有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恰在此时,杜若晨步履生风踏入室内:“殿下果真料事如神,苏闻贤确实出手了。只是末将仍有一事不明——您为何要放任他如此行事?”
“不然又待如何?”楚南乔声音平缓,“难道要容他们回到京师肆意攀咬,或是任由顾相轻轻一笔将事抹平?这些人本就罪有应得。以一死换众人保全,也算死得其所。”
莫北听到此处,方知一切原在殿下默许之中。他暗自轻叹:追随殿下这些年,竟仍窥不破他心中棋局。
正当此时,骆玄凌疾步而入,手持一封密信:“公子,京城急件。”
楚南乔展信细读,眸光渐沉。
京中局势忽变,陛下病情似有反复,丞相一党连日来频频动作——他必须尽快回京坐镇。
他略一沉吟,心中已有决断。青城诸事可尽数交由杜若晨收尾,不必再多留人手:“若晨,你留下善后。矿区民工须妥善安置,待孤回京后,自会禀明父皇。”
杜若晨急道:“可殿下返京一路恐不太平,末将实在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