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魔王总想娶我[西幻](47)
有一束光,不是从天边而来,它从地面而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一束、一簇、一面,薇薇安和达伦握着彼此的双手,手中法杖顶端互相触碰着,爆发出巨大的、夺目的、慑人的光彩与能量,为身后的人群开辟出一片安全的生还之地。拜蒙望了他们两个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朝铁门走去。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本性和力量,胸口的心脏蓦然跳动,下一把利刃扎进他的胸腔,他疼得跪倒在地。刚蓄满的力量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副空壳立在铁门前。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咽了回去。拖着疼痛的身躯,拜蒙再一次站起来,将利爪手掌狠狠嵌入门中,脊背节节凸起,宽阔的背肌向山一样耸动,手臂结实遒劲,青筋蔓延。
铁门上,帕奥的巫术咒印犹如蛇一般爬到拜蒙身上,小臂、大臂、肩膀、脸颊……一步步一寸寸侵入他的口鼻,巨大的痛苦让拜蒙冷汗直流,耳朵、鼻子、眼睛不住地涌出鲜血,灼热的躁动在胸腔鼓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被另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压了回去。
“啊——”一声仰天长啸,震得地动山摇,风雨都为他止住了步伐。铁门轰然落地,巫术如烟云一般消散。人群在一瞬间如获重生,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他们嘶喊着,奔跑着,拉着自己的爱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发疯地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找——死——”奴隶跑了,信徒跑了,他的假象毁于一旦,他的谎言无人听信,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的神威瓦解,永不存在。他无法接受。他讲市区这一切,他注定失去这一切,而这一切的因导,都是他们。
薇薇安看不清帕奥阴沉的脸,她只能感受到耳边的呼啸越来越急促,雨刃不停敲打在金光罩上随时要将它击碎。达伦的眼角鲜血如注,鼻子耳朵都往外冒着血。
薇薇安看着他,转头对拜蒙说道:“我数到三,你带着达伦先离开。”
“我不走。”拜蒙很是坚决,“你答应过我的。你如果要反悔,那我也不会再听你的话,我也要反悔。”
“拜蒙!达伦还是个孩子!”
“与我无关。”拜蒙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生冷,“以前我是为了找回记忆,现在我除了你别无所求。如果你要放弃我,那我就放弃别人。我本就是邪恶的魔鬼,没有杀了他们,已是我因为你对他们产生了仁慈之心。我没有任何义务拯救他们。”
话语冰凉,把她心中仅存的那点温情都浇灭了——她早就该想到的。
薇薇安没有反驳他:“那你带我一起走。”
拜蒙这回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一左一右将二人抱住腾空而起,上一瞬间还在城堡之中,而下一刻他们已然飞到了小镇之外的港口边上。突然,从天而降一道破光直插入拜蒙胸腔钉在地面上,他四肢垂落,翅膀如风中枯叶飘荡着,渐渐消散在空中,背上裂出两道血痕,深可见骨。
薇薇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抹开脸上的污泥,爬到拜蒙身边,捧起他的脸:“拜蒙……拜蒙……”
“真的是魔鬼……?”帕奥难以置信。他将目光移到薇薇安身上,只见她散落的发缝中,冒出一个小小的耳尖,心下大惊。
薇薇安根本顾不得帕奥靠近,拜蒙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鲜血染红了光箭,他垂落着头,没有任何生息。
疼。好疼。因他魔鬼的身份,薇薇安自认自己已对他多了份戒心,一遍遍告诫自己,失忆时是好人,恢复记忆后就不见得有多仁慈,所以他死,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可如今她知道了,告诫是没用的,戒备也是没用的,心脏是她的一部分却由不得她管辖。心要她恨谁就恨谁,让她爱谁就爱谁,就譬如现在,她要她觉得魔鬼死亡是人间幸事,心却要她难受要她痛苦要她伤心,要她落泪要她无措要她失神,要她便做无助的人类,除了求救和哀嚎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拜蒙如果知道他终于得到了她的眼泪会作何感想呢?
魔鬼真的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亡吗?
被巫师诛杀真的真的是魔鬼的宿命吗?
胸腔中有什么东西鼓动着,跳动着,蓬勃着,几欲冲出来,可她的这里是没有心脏的——薇薇安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没有心脏吗?她有心脏的呀。她知道的。她的心脏去哪里了呢?她的心脏去哪里了呢!魔鬼都有心脏为什么她就没有呢?她有心脏啊!她有啊!她的心脏能感知到世间万物,生长也好,死亡也好,欢乐也好,痛苦也好。它是她强大的力量的蕴藏,也是她永恒生命的化身。
她即永生。
暴雨中,无数星光穿透黑暗汇集到薇薇安身周,法杖似乎也有了生命,躁动不安,压抑着愤恨。她镇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帕奥,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法杖,又将手伸向达伦:“过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