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我？”

“你吃了我的石榴籽，你忘了吗？”阿舍尔笑看着她，“从你进入世界之树开始，我就知道你来了。但是你身在虚无，我并不能确定你到底在哪里，直到你到了那里。”

“那里是你……是拜蒙所找到的出口，是吗？”

阿舍尔点点头：“没错。你……都看见了？”

“你早就知道了吗？”

阿舍尔眸光闪了闪：“不，从蛇峪岛回到地狱后我才想明白的。蛇峪岛下面也是世界之树的根系空间，是一片巨大的虚无，但不如阿塔塔纳斯山下那般根系茂密，我走了好久好久才勉强找到回去的路——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地方。那是唯一一条路。从那时我就知道了，从魔界到人界的路原本是没有的，但是被人为创造出来了一条。”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样的事，对不对？”伊西斯求证道，“你们可以吗？回答我，你们可以吗？”

阿舍尔垂下眼眸：“我说他们根本没有心思管外界的事，你信吗？他们只在乎自己在地狱的地盘是不是够大，资源是不是够多，至于世界之树……何况地狱之外一片虚无，世界之树有多高有多长，在拜蒙出去之前，这里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伊西斯笑了一下，挣开了阿舍尔的怀抱，转身就要走。可眼前陌生的景象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可以去哪里，而人界似乎也回不去了。

“你是来……杀我的吗？”阿舍尔没有上前。

伊西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将眼睛瞥向别处：“对。”

“那现在呢？”

“如果你仍要进犯人间，我照样会杀了你。”

“可人类本就要死了。是神明要他们死，没准我们去了，他们还有活路呢。”

“不，人间只属于人类，而人类的生命只属于他们自己。不管你们是不是比他们强大，都没有资格剥夺他们的生存的权利。”

“但是他们对你很不好不是吗？”阿舍尔逼近一步，“我看见了，游神那日，他们说你跟魔鬼有染，还跟自己的养子阿舍尔又不伦之恋。是不是？”

这个问题，不管回答是或不是都容易产生歧义，伊西斯决定闭口不答。

“那些新的王室权贵们习惯了没有神使的日子，觉得什么都应该他们说了算，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习惯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他们根本就不尊重你，不敬仰你，只有那个老头还懂点规矩。你觉得到底是我们剥夺了人类生存的权力，还是他们这些尸位素餐、脑满肠肥的上位者剥夺了他们的权利呢？他们这些人不该死吗？当年七芒星落败，不就是因为他们吗？”

“那是人类自己要解决的事情，就要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阿舍尔听完这句话，笑着推开：“可你的所作所为还真不是这么表现的。你还是太在乎他们了，伊西斯。你真是个称职的神使。”

伊西斯没有反驳，只是低头凝神想着什么东西。

阿舍尔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上前拉住她的手：“留下吧。反正你也出不去了不是吗？我这里很干净，跟人类所想象的地狱完全不一样。我专门给你布置了一间屋子，跟你在万神殿住的一模一样，你会喜欢的。嗯？”

再次看向阿舍尔时，伊西斯的脸上已经没有人方才那般迷茫痛苦的神色，她竟然点头了。

阿舍尔有些讶异，但更多的还是喜悦。他一把抱住伊西斯，反复问道：“真的？你真的要留下？不走了吗？你不生我气了？太好了伊西斯，太好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寝殿！”

地狱当真和伊西斯想象的不一样，她本以为地狱应当哪儿都是黑色的，又或者泛着红色绿色的诡异的光，不见天日，到处都是恶鬼们痛苦的惨叫。实则不然，阿舍尔的宫殿恢弘大气，巍峨耸立，一座座塔楼高低错落，白墙上镶嵌着金色的窗户，惨白耀眼的阳光透过五颜六色的玻璃在光滑的砖石上打下美丽的光斑。

阿舍尔拉着她推开了一闪大门。

入目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喷泉立在花园正中央，雕塑是不合时宜的人鱼执瓶倒水像，四周种满了人间的花，茱萸、玫瑰、桔梗、蔷薇……或缠绕着洁白的石柱，或在草丛里热烈地簇拥着，就连花园踩在脚下的石砖都是五块黄色一块红色地有序排布。阿舍尔欢喜地牵着伊西斯绕过喷泉，又推开了一扇门。这才是真正的寝殿，正对大门的壁炉上放着五个精巧的伊西斯雕像，雕像之上是一副巨大的栩栩如生的伊西斯画像。

雕塑的伊西斯或坐或立、或动或静，活泼生动，画中的伊西斯更是被剔除了高高在上的神性，她坐在万神殿的花团锦簇中，披散着长发，闲适自得地看着手中的书籍，脚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慈爱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