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寻梦人(出书版)(5)
南梁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水中也惊不起任何涟漪:“狐妖也能生出孩子吗? ”
“只要吃掉一百个人的心脏,妾身就可以给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呢。 ”
南梁素看着她,声音好似结了冰:“你若敢再害人,我就杀了你。 ”
柳穿鱼笑起来,从木台上一步步走下来,雪白的蜂腰,墨色的发贴在腰间,她近乎妖娆地贴着南梁素的前胸,踮起脚香艳地用耳鬓去磨蹭他的脸颊,嘴唇几乎是贴在他的嘴唇上,轻声道:“你想把我送你的匕首插进我的心脏吗?可惜啊,我是妖,就算你用匕首把我的心脏搅烂,我也不会死呢。你永远也杀不死我,也永远都摆脱不了我。你带我来东离,你说这里有美丽的我从来也没见过的雪,你说要娶我跟我生几个孩子……你说的话我全都记得,我们就纠缠吧,至死方休。 ”说完,柳穿鱼狠狠咬了南梁素的嘴唇,血从他们唇齿间蜿蜒而下,好似斑斑血泪。
锦棺坊主仆三人看到了一出另类的亲热戏,非常的香艳迷人,可是又说不出的心酸。最后,店里唯一的女人绿意做出六字总结:要想娇,先露腰。
(四)
偷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把铜钵里的雨水倒空了,就没有人再提。可柳非银终究对那个柳穿鱼上了点心,两日后叫了自家一个和周家陪嫁丫鬟小玉玩在一起的侍女去南家打听这两天南家有什么动静。
侍女回来后一脸的兴奋,还强作镇定地说:他们家乱套了,南大公子养了个不清不楚的女人,那女人醋意大得很故意咬破了大公子的嘴唇示威,周小姐嫁过去几日了还是完璧之身,都成了笑柄了。
随便去哪个府里打听到的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路数都是差不多的,无非是吹耳边风嚼舌根,可咬人这种招数无异于损敌一千自伤八百,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家规一道道压下来铜皮铁骨都够受的。
过了几日,南家老爷又派那管家来催问了几次,都被白清明以“时候未到”给堵了回去。“什么叫‘时候未到’?你还真要开坛作法呀,不过是想看热闹吧? ”“没热闹可看,活着的乐趣岂不是少了一半? ”果真是个黑心的家伙啊。柳非银靠在门边的榻上,看着门外渐渐浓绿的树。有绿意这个树妖在,锦棺坊周围的花木总是长得特别的茂盛,到了夏日绿荫成片花香袭人,便是人间也惬意如仙境了。
柳穿鱼来的那晚,下了场春雨。她撑着油纸伞,挽着个竹筐盖着白绢。她面如金纸,眼睛却是通红的,仔细看裙上都是斑驳干涸的血迹。她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气站在门口,即使狼狈如斯,也是婷婷袅袅之姿。绿意拿了手炉给她,奉上一杯紫星花茶。白清明与她在榻上对坐,仔细打量她,她也仔细打量白清明,四目相对了半晌,柳穿鱼垂下眼道:“听说锦棺坊里有九国之内最好的棺材? ”“不是在下夸口,无论是样式、图案还是寿材,都是最好的。 ”白清明笑容款款地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 ”“要巴掌大的一副薄棺,封红漆,要风临城最好的绣娘绣的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包着。 ”“小姐是给谁备喜棺? ”柳穿鱼没回答,只是带着些雾蒙蒙的漫不经心说:“阿素的爹说了,锦棺坊的白老板是封魂师,会杀了我这只狐妖的。妾身道行不够,自知难逃一死。不过妾身不喜欢死了装在黑漆漆的盒子里,红色才好,说不定能沾点喜气下一世遇到个知心人。 ”
外头的雨落得好似蚕食般沙沙作响,白清明与柳非银对望了一眼。他们倒是可以偷窥,可偷窥如偷情,他们骨子里自认为明媒正娶才是君子之道。
“在下对柳小姐和南梁素之间的事,实在是好奇得很。 ”柳穿鱼吹着茶水上打旋儿的紫星花瓣,饮了口茶:“你们不是用窥镜术看过吗?这种事说起来麻烦,不如你们直接进我的识海去看吧。 ”哎呀,果真是个厉害的狐妖。厚脸皮如柳非银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方地去拿了引魂香。这种香就像蝴蝶翅膀上的鳞粉,无论魂魄走到哪里,在香燃尽之前都能找到归来的路不会迷失。
尤其是人的识海,就像是人脑袋里装记忆的仓库。每个人的识海形态都不同,往小了说有屋子、柜子或者塔,往大了说有山川河流。不过往识海里走得越深就越危险,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会自主防御攻击,在别人的识海里迷路回不来可不是件乐观的事。
熟悉的引魂香的香味里掺杂了些别的花香,接着柳非银和白清明便发现他们站在溪水边,风从山谷中掠过,周围紫色的花瓣如同雪般从两边的山上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