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181)
苏都的确处处帮她,但那是交易,她也替苏都在贵族女眷里做了不少事。况且她的玉玦还没拿回来,那才是她的保命符。
恩和困顿:“你不喜欢,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金色的光线正投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站了起来,没有向她走近。
知柔默了半晌,口吻近乎无情,眉宇却微微折了一下:“我不喜欢你。”
如此直白的一句话并未令他感到窘迫:“我上次听见了。”
恩和凝视着知柔,“你的心上人,是谁?”
去年冬天,乌仁图雅牵着知柔在一行女子间谈笑,篝火照着她们的脸庞,暖融融的,满是喜悦。
她们在聊心上人。
乌仁图雅打趣她年纪小,又总穿男装,估计不懂何为相思。
知柔却安静地想了想,放在心上之人吗?她偶尔,倒是会想起魏元瞻。
尤其当她看见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女孩儿追逐打闹,便会习惯性地想起他,想起在京中和他玩闹的日子。
于是她张了张嘴,说:“我也有。”
傍晚的春光延伸进了兰城,操练兵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魏元瞻的营房里,一扇矮窗下,书案凭立。
两年多了,他还保持着写字的习惯。
红霞透窗而入,遮盖桌面,上头儿静坐着一张信纸——是知柔在肃原托笔庄掌柜寄出来的。
信纸有攥过的痕迹,又被屡屡抚平,它的主人曾一次一次把它攥在手中,攥得紧紧的,好像握住了远方佳人的手。
她所书内容不多,话也寻常,可纸上一笔一画叫魏元瞻觉得十分鲜活。
纸尾有他着笔的两个字,霞光轻轻映照,字如金玉。
盼归。
盼归。
第80章 年年雁(二) 谁要他?
知柔无言, 转回背,长靴在草地上踏过,窸窣作响。
恩和把蓍草丢在一旁, 大步跟上去:“其实是额吉让我来喊你的。”
辉光将少女的身影沁润,她现在的打扮,越来越像一个草原人。那拢北璃长袍穿在她身上, 修长笔挺, 玄色的刺绣腰带箍其腰枝,上边儿没有别物, 只挂了一把短刀。
随她走路的韵律, 短刀在她腰下一落一起。恩和眼睛跟着它动,心里想着,他与宋知柔第一次相遇, 它便在她身上,好像是她十分珍视之物。
听见乌仁图雅,知柔站住脚,睇他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的公主不吃东西,快死了。”恩和不动声色地调开目光。
知柔嘴角弯起来,嗤笑了下:“胡说, 我昨天才见过她。”
自引蛇一事过后,怀仙见到知柔, 多少有些心亏。离京两年半,到草原也有整整九个季节,可她在那些贵族女眷中,地位并不高,论受欢迎,还远不如知柔。
可汗对她亦不爱护, 除了从京师带来的人和财产,她实无一可用。想寻个能说话之人,又不愿放下身段,与那些婢子推心。
前几日,怀仙便在可汗醉酒的时候,壮着胆子,开口称她要归家,求可汗准许。
于政事上,两国才刚打完,说起来还是他们背约在先,若非汉人皇帝不兴战事,恐怕今年战火也要烧过来了。
所以草原上下对这个形同摆件,又形同人质的公主,态度很悬浮。大多时候就是晾着,偶尔哄一哄,把人留在王庭便是,至于她高兴与否,没有人在意。
昨夜,怀仙当着许多大臣的面,在王帐里跪了半个时辰。可汗只当她又闹性子,一笑而过,还派人为她添衣,恐其着凉。
怀仙气得发晕,今早起来便不肯进食。乌仁图雅与十七王子的生母都去看了她,叽哇讲了好久,她敷衍地点一点头,却是一个字也不曾入耳。
“谁胡说?”恩和皱一皱眉毛,是鄙厌的语气,“她把父汗赏赐给她的女奴都赶了出来,吃的也扔。浪费。”
知柔拨开半身高的杂草,有些明白:“乌仁图雅想让我去劝?”又笃定道,“她不会听我的。”
很奇怪,来北璃这么久,怀仙的脾性像是永远不会改变。
知柔自认不小器,却也不大度,她有点儿记仇。怀仙待她不善,她冷漠应之,时间一长,分明是同国的情谊,却如陌路。
恩和轻轻一笑,他的声音像圣湖中的流水,纯净清冽,说出来的话也很幼稚:“你去骂她就行了。”
经过父汗与公主的几次交锋,他算发现了,这个燕公主吃硬,不吃软。同她细声软语是没用的,要教训她。
知柔听了,没忍住笑了出来,隽秀的眉棱微微一弯,睫羽轻簌,那样瑰丽的颜色在她脸上,明媚得有些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