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198)
怀仙对魏元瞻的印象便如传闻中听到的一般,可对知柔,她到底有几分欣赏。她有此言,并非全是故意挑弄,也含一分善心在。
知柔听不惯别人议论魏元瞻,坚定地说:“他很好。”
怀仙不以为然:“我瞧苏都将军倒是对宋姑娘有意,你与魏世子就算定过亲,一晃三年,谁还叫它作数?”
她的话锋一句不离知柔,情谊深也就罢了,可她二人不是能谈论思慕的交情。
知柔的眼神锐利了,对着怀仙:“殿下这么关心我,图什么?”
怀仙直言不讳:“有趣。”
她撩动耳畔头发,和知柔一样,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子,在异国孤立无援太久,每天闭上眼就是噩梦,像知柔这般让人感到有意思的存在,十分稀罕。
知柔觉得她的话很冒犯,是以报复了一句:“北璃的趣闻轶事,殿下想听,我可以讲。”
怀仙在王庭留下了很多“把柄”。
宋知柔这个人,实则不会惹事生非,更不会四处宣扬旁人的坏话,怀仙知道她如此说是为了吓唬她,纵然如此,还是住口了,抿起嘴,腹诽了一声:轻狂东西。
二人言谈不欢,怀仙却没叫她下去,径自在车中品茗。
知柔闭目养神,不知又想到什么,眉尖略微颦蹙,翻了个面,把身子对着车角。
经过天山,车队休整了一夜,怀仙忽感不适,但为早日回京,没让人耽搁,照旧天亮出发,又过了两日,终于抵达玉阳。
张都督没露面,是他手底下的人过来迎了公主的尊驾。
高将军同赵大人当先和玉阳的人联络,车队稍停,知柔只觉马车坐得骨头要散,一下地就悄悄扭手转脚,摁了摁后颈。
再掀起眼帘,日头红了,霞光下,人脸都带着一分娇艳颜色。周围不止是黄土夯建的房屋,也有亭台阁楼,俨然像京中的府邸。
知柔见到此状,难免会想起苏都。
不知他眼下走到哪儿了,他千万别吓着阿娘……心中愁绪万千,每思及此,她便迫不及待想回京城。
魏元瞻到玉阳后,先同高弘玉一道去拜见了张季宵。
其实都督对魏元瞻并非不看重,只是见他性子倨傲,却服高弘玉管辖,故才把他拱手送到了兰城。
魏元瞻那些战功都是张季宵为他请的,魏元瞻知道,所以高弘玉让他低头,他就低头,形同被家中长辈拎出去走亲戚一样,半是理智,半是勉强,在都督府耗了多时。
知柔因此,整日没见到魏元瞻。
看见他是第二日。
怀仙服了太医为她配的药,遵医嘱,该出去走动走动,路过知柔房间,门没掩。
屋中人坐在窗下往外看,口中吹着草叶,腰间坠着一把短刀,随其垂下轻微摆动的一条腿而慢慢摇晃——还和在草原一样,野得不行。
不知缘何,怀仙望着她,心里有些不爽快,索性吩咐婢女去请宋姑娘,拖上她一并到外面晒日头。
马上就要到年节,城内装饰起了各种红色的物件,百姓们都在买牲预备祭祖,有骆驼在街上行走,悦耳的铃铛声起伏传来,知柔边走边看,对玉阳的风物很是喜欢。
到一家贩话本的铺子,怀仙停下,知柔百无聊赖地定了脚,眼睛却在街上游行。
一眨眼,她瞥见了魏元瞻。
他骑着马,不快不慢的韵节,知柔远远看着,他的脸上挂了彩,表情冷漠,有种将领的威严,兵卒见到他都不敢继续说笑,兰晔和长淮更是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知柔挑起眉棱,心下疑惑。
谁能叫他伤在面上?
她的目光穿行数丈远,接上了魏元瞻的眼眸。他确切地看见她了,长眉一敛,抿着唇,在前面该拐的地方调马,一径去了兰城军的营地。
怀仙察觉知柔的注意都在长街那边,随她睃了一眼,正瞟到魏元瞻将离的时候。
再瞟回来,知柔的视线还停在那儿,不由嗤笑一声:“别看了,他可没睬你。”
往日总要回敬一句,今日不知怎的了,知柔竟没同她呛,垂睫行礼:“臣女身体不适,不陪殿下了。”拔脚就走。
顺着魏元瞻离开的方向,知柔一路往前,走到兰城军临时扎营的地方。
她没越进去,在外头站着,目光往里边找,旁人瞧她古怪,多看了几眼,下一刻就有几个面相凶悍的兵士朝她走来,瞧样子是要驱逐她。
知柔分毫不惧,她还担心没人来呢。
就在那几人将至她面前,欲待朝她发问时,他们背后蓦然跑来兰晔的嗓音:“喂!做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