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277)
“世子教我,你有何把柄能够被我拿捏啊?”
她笑盈盈的,琥珀色的瞳孔亮得扎人,像一只刚化形的妖,有种蛊惑兼促狭的美。
那片棉絮又无征兆地坠落心湖,荡开的涟漪生长成念想,魏元瞻手指蜷缩了一下,喉结涌动。
没多久,他竟回答了她上一句,口吻稀疏寻常:“未能宣之于口的、需隐藏之事,大约许多人都有吧。”
“我没有。”知柔说完,似又自省几遭,重新措辞,“我对你没有。”
她的表情太过挚诚,魏元瞻先是错愕,接着嘴边泄出缕笑,朝她近了一步。
若非兰晔跟在后面,他真想拉她的手,把人兜过来。
“其实就算有,也没什么的。”魏元瞻豁达地说,“秘密么,又非谎言。”
知柔皱了眉:“瞒而不昭,不算谎言?”
闻及此,他垂眸望在她脸上,稍稍好奇:“你是这么想的?”
被他校对一般反问,知柔倒退着走了两步,然后旋身,恢复正常的仪容和步调,声音低低的。
“我只是觉得……它让人有距离,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对待挂心之人,不该如此。”
苏都也就罢了,她从来跟他不算太熟。可是阿娘为何总要遮掩,是出于担心吗?
魏元瞻察言观色,联合她的话意,肚肠里九曲十八弯地刮出一张面孔,嗓音矮了两分:“你在说苏都么?”
“谁?”知柔诧异地转过脸,长睫密密,扇动了一下,随即无谓地弯唇,“他于我而言还没那么重要,我对他也是。”
果真如此?一听苏都在城外或有不测,你就跟着那个叫赵训的人跑了。魏元瞻看着她,终究没将腹诽应上唇舌,不轻不重地扔了一句:“也许疏离有间才是亲密呢。”
听着没几分道理,知柔却认真在想,阿娘对她……是疏离么?
眉心暗蹙,片刻之后,她忽然笑了,好像回过味来,故作姿态地将身边人上下扫量。
“魏元瞻,你是要跟我维持距离吗?”
或许是知柔的错觉,她觉得他无视了自己的逗弄,反而笑了笑,眼神露骨地停留在她面颊。
观她有避让之势,魏元瞻轻佻地问了声:“你紧张什么?”
“什么紧张,谁紧张?”知柔造作地咳两下,坦荡地与他对视,却未能坚持多久,霞色倾泻半腮,一股脑儿地向山路直前。
魏元瞻在后头笑她:“慢点走啊……你的马车停在何处?”
知柔始终甩着背影,回答道:“不用马车,裴澄替我备了马,就在山脚。”
“兰晔,你去帮帮长淮。”魏元瞻返身望向兰晔。
他微愣,长淮有什么可帮?传个令的事,一去一回,这么长空隙,等他再至民舍,长淮早就领着弟兄们回营了吧?
可撞上魏元瞻流光般的眸子,里头装的是命令,不容反抗。
只好顿足应是,忙不赢蹬马,拨转马头。
第118章 拂云间(八) 她是解风情,还是与他游……
春色挂在花梢, 兰晔走后,这条山路上只剩了两人一马。
为首的人影步伐稍快,魏元瞻笑了一下, 阔步上去,像儿时嘲弄她被刀割得不整的头发那样,拿食指勾了一缕悠悠晃动。
头皮被发尾的牵制摇得酥麻, 知柔下意识缩了缩肩:“……魏元瞻!”侧身推他的胳膊, “别弄我头发。”
魏元瞻笑颜依旧:“裴澄不会跟着你吧?我们一会儿去碎云楼吗,饿不饿?”
“他应该会等姐姐下来, 送她回府。”知柔早晨用得不多, 出来前还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是有些饿,嘴边漾出缕笑, “吃鹅肉吗?我现在好像有点喜欢了。”
“听你的。”魏元瞻的手钻进知柔袖子里,像清早的露珠滴过花瓣,捏了捏她的手背。
她侧过脑袋瞧他,被他笑看着,心门陡地跳一下,继而一种急促的温热闯入胸腔, 她渐渐把他牵紧。
刚用过弓箭,玉韘还不曾从拇指上摘下来, 狰狞的纹路抵触肌肤,仿佛一样凶器。
知柔将魏元瞻的手拎到身前,先是出于把玩玉韘的心思,却不知怎么,她的指尖逐次脱离刻纹,翻开他的掌心捻弄, 再游走到手背,格外认真地钻研了一会儿。
男人的手不如姑娘家娇嫩敏感,魏元瞻却忍得煎熬,好似掌心里住了一只狸猫,正在探寻如何闹他。
舞枪弄棒之处一刹成了弱点,他不禁收拢指头,摁住她,恰时闻她由衷说道:“你的手很漂亮。”
魏元瞻耳朵热得不行。
他心口突突直跳,完全被她牵动着,可侧眸望她,那双眼睛分外纯澈,忽然不懂她是解风情,还是与他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