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327)
知柔背手跨进去,影子把他面庞一挡:“魏元瞻。”
她笑着,乌缎似的头发氤了些水汽,“你的伤如何了?有用药吗?”
一张冷淡的脸登时覆了暖色,魏元瞻道:“在转好吧,有些痒。”
知柔颇有体会,叮嘱他:“千万仔细些,别太劳累了。”坐下后,瞟了四周一眼,“长淮和兰晔呢?”
这话问得有些反常,魏元瞻蹙眉:“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她轻描淡写,面上没有一丝异样。
魏元瞻明白她的话意,略忖片刻,道:“不会是他们。”
那便奇怪了,入廑阳后,她还不曾被谁尾随。苏都已知她的目的,犯不着来盯她。
知柔思索一阵,先放下不提,将昨夜与凌子孚的进展说与他:“信我已托给凌五公子,不过请帖未能讨得。若午后仍无凌府回音,只怕我真得冒昧一次了。”
飞檐走壁,堪称她的拿手本领。魏元瞻凝目看她,眸底泛出一许清亮的笑,转口问道:“你可知凌五公子的新妇是哪家娘子?”
“只知她姓萧,好像是江东来的。”
“不错。”魏元瞻自怀中取出一张红帖,放在桌上,“萧氏与我祖母一系乃通家之好。你随我一道,不算唐突吧?”
知柔微愣。
昨日他们前半程都在一起,他取到萧娘子的红帖,岂不是她与凌子孚在河上的那段时间?
思绪稍转,又想凌府宴席,倘他二人并至,大概会被视为伉俪……知柔的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魏元瞻对她又绽开一抹佻达的笑,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扮作长淮,只要不开口,兴许能唬得过去。”
明晃晃的戏谑沁在言语中,知柔的眼神闪了闪,偏还装作无事。她扬唇道:“我是不是还得服侍你?”
魏元瞻说:“我也可以伺候你啊。”
“谁稀罕。”知柔把脸别开,饮了口茶,嘴角复不动声色地翘了一下。
用罢午饭,知柔记着身后的尾巴,对魏元瞻道:“你寻个地方等我,我去将人甩开。”
“不用我帮你吗?”他拉住她的手腕,只一瞬便轻轻放下。
魏元瞻曾在军中做过斥候,隐匿行踪和脱身之技,他娴熟无比。
知柔眨了眨眼睛,冲他轻快道:“等着瞧吧。”
这是回绝之意。他无奈地莞尔:“拱桥。”
“好。”知柔拍拍衣袖,怡然迈了出去。
天渐渐热起来,金乌给一切都镶上光圈,店肆争艳的招子被风吹动,光纹如同海浪,直迷人眼。
知柔走到墙边,脚步才靠过去,霎时收回,无声地贴墙定立,屏住呼吸。
一行乔装的男人正从宅门里出来,个个身量高大,所言与汉话截然不同。知柔心跳更烈了,暂藏在墙后,回忆方才匆匆一瞥,仍不敢相信。
她双手紧握,极其小心地探出墙角。目光所及,被围拥的青年戴着兜鍪,隐去了大半张脸,这般远视,只能瞧见他削尖的下颌,沿着衣料,露出一条不甚打眼的辫子。
那个轮廓,知柔颇感熟悉,顾不得身后的影子,拔脚就往回走。
第136章 拂云间(廿六) 吻像报复一般。……
临溪的巷子并不十分光明, 往前走数丈,有一方足人高的诗碑。知柔手里捻着什么,听后面脚步声不急不缓, 她忽而计上心头。
经过碑石的刹那,落水声陡地响起,溪中残影荡漾, 哪还有人踪?
尾随者闻声疾冲上来, 正欲查探,手腕猛地给人扣住、反剪到背后, 肩膀一扭, 整个人被摔抵在碑石上。
疼痛来得突然,他紧紧咬牙,头转一寸都做不到。感受着凉意贴过脖颈, 他立马开声:“是我!四姑娘!我!”
知柔松手,把人掣转过来,看清他的容貌,她一愕:“裴澄?”短刀归鞘,掀他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的目光有些被拿脏似的回避, 揉一下胳膊:“小人……担心四姑娘的安危。四姑娘恕罪!”
“回去吧,别再跟来了。”
见她踅足, 裴澄踉跄着往边上让了让,仓促道:“姑娘几时归?楚岚她们都不放心您。”
知柔认真思忖,说:“戌时交半,我一定回来。”
裴澄欲言又止。
被四姑娘擒拿的滋味还没散去,不由哄得自己宽心,把脚步停下。
不料知柔走出数十步远, 倏然折返,到他跟前站一站。
“有件事,请你替我探查一二。”
这头分别,知柔与魏元瞻汇合。他眸光扫过她身后:“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