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348)
那次在碎云楼和他呛声,未携银钱,便搁下指环抵账。
大概是……朔德二十一年。四年前了。
知柔扯了扯嘴角,没忍住无声一笑,仿佛拿住了他什么把柄。
欲起身,忽见自己腕上微红,把衣袖往上撩,还能看见一道浅浅的齿痕。
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他总是骑在她头上?
扬起的唇角逐渐放平,知柔呼吸极轻,把衾被翻到魏元瞻身上,继而从床尾绕开他,下地蹬靴。
终归不在她的地盘,心绪紊乱,知柔一夜都没睡好。魏元瞻休息得晚,此刻感受到动静,只当她玩闹,眼皮很沉,没有睁眼。
他醒来时,身旁已经空了。
魏元瞻稍稍动手,本是要掀衾被,谁料一股蛮横的劲头把他牵制住。
回眸看,自己的右手竟缚了他的腰带,另一端绑在床架上,动弹不得。
除了知柔,还有谁敢对他如此?
魏元瞻嘴角微微抿起,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可下一瞬,又忍不住挑唇,低低失笑。
他把腰带缠开,起身走了出去。
拢悦轩一片寂静,花枝的影子落在屋前。
景姚欲入内伺候知柔,被星回拦下:“我家姑娘还没起,你有何事,不如说与我听。”
自怀仙将她赠与知柔,景姚未得一日侍奉。从猎苑归宋府后,日日所见,唯眼前这位星回姑娘。
她大约对她有些敌意,景姚理解,也不愿和她争强,退两步道:“也没什么事。待姑娘起了,能否传唤我一声?”
“知道了。”星回坚守不移,催促她,“忙你的吧。”
等人走远,星回返回屋内嗔怪地睇一眼知柔:“姑娘不是说见了人就回来,昨夜没等到您,倒是等来宵禁……”
知柔靠着浴桶,偏头叹道:“时运不济,我也算不来呀。”
把身子往上撑一撑,望见隔屏后星回的脸,洒然一笑,“还好有你。”
“姑娘莫跟我贫。”星回努嘴把巾子放下,径自绕出隔间。
五月初,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滚烫了。知柔畏寒,这样的时节于她而言,正好。
热汤将疲惫逐尽,她双手撑着桶侧站起身来,擦拭披衣。
等她站到星回面前时,俨然恢复成明秀得体的四姑娘。她一张嘴就问:“星回姐姐,你可知昨夜城中生了何事?”
知柔居京师多年,还是头一次忽闻柝声。
但消回想,星回脸上带了惶惧的神情,抬眼低声道:“只说是搜人,还往咱们府上来了兵丁,却半点踪迹也没寻着。现在想想,我心里仍觉得后怕。”
她凑近知柔,弯月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姑娘,你说咱们府上……不会真有贼人吧?”
在京城里,平日就算出了命案,也未曾用得如此阵仗搜捕,偏还惊扰到了他们府上。知柔心下暗忖,难说此行不是冲她来的。
可她方才归京,尚不及有所动作,何人就这般坐不住?莫非……知柔秀眉微攒,又觉得不对。
周灵等人并非与她同时进京,特意隔了一段,哪能如此轻易暴露。
宵禁、搜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知柔眸色收敛,轻拍了拍星回的肩,笃定道:“不会。”
坐去案旁琢磨片刻,转脸问,“父亲如何说?”
四姑娘的宽慰如同一颗镇心丸,星回伴她坐下,细声回禀:“昨夜,老爷听闻有人要来搜查,发了好大的怒……后面见了他们头领,说了几句,便着人领着进了东院。”
禁军临府,属皇命,违抗不得。
“父亲可有派人来拢悦轩?他可有寻我?”
“哪能呢。咱们女眷待的地方,岂容他们撒野……”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将煮好的浓茶斟一盏,送到知柔面前。
她此时倦意全消,勉强喝一口,便拔座:“父亲在府上吗?”
星回走去看一眼文几上的香漏:“这个时辰,老爷应该回府了。”
“我去见父亲。”
知柔推门出去,步履生风。星回哎一声,旋即抬足跟上。
方过一道洞门,瞅见景姚坐在阶下与几名绝珛的侍女相谈,她望到知柔,便起身趋近,学着府里规矩唤道:“四姑娘。”
星回的确不喜她这“外来客”,脚步略缓,默默地走到知柔旁边,水晶一样的眼眸紧盯着她。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景姚余光不动声色地瞥过星回等人,最后望回来,和知柔对视。
她是怀仙送到她身边的,或许亦承皇后授意,却自始未得近前。
知柔大概猜出她要说什么,并无意在诸人面前遮掩和她的关系,语气颇为熟稔:“景姚姐姐,待我向父亲请安后便来找你。”